秦局抽出一根烟扔给周骞尧,弥漫的烟味让紧绷的气氛松弛下来。
“你肯定不相信,是丁盛安救了晨葳。”
周骞尧震惊地看着秦局:“这不可能。”
秦局说:“晨葳亲口说的,她父母被害那晚,她听见对方提到丁氏集团的名字,但逃跑中坠海后,等她醒过来什么都记不得了,人就已经在港城,是丁盛安一直安排人照顾她。她不是不想和家人联系,而是大脑的自我保护,让她忘了这段可怕的遭遇。”
周骞尧第一次听说江晨葳的经历,又错愕又心痛,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问:“如果丁盛安和她父母的死有关,为什么不连葳葳一起斩草除根?留着她的目的是什么?”
秦局:“这一点晨葳也不清楚,因为丁盛安从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连丁司辰也不知情,一直以为晨葳是他妈妈收养的孤儿。这老狐狸一定有什么古怪,但现在还摸不透。
总之,晨葳三年前恢复记忆,她相信丁家和她父母的死有关,还涉及某些境外势力。丁氏财雄势大,仅凭她一张嘴,是无法定案的。
最重要的是,她猜测自己能活下来应该和失忆有关,一旦她回家和哥哥相认,对方极有可能赶尽杀绝,甚至连累江烨磊。”
周骞尧深吸一口气,他经手过无数要案,不得不承认江晨葳的分析是对的。
“所以你就同意把她藏起来?”周骞尧还是难以接受。
秦局忽略他语气中的怨怼,说:“我看着晨葳长大,她就是个娇娇滴滴的小公主,总是秦叔秦叔地撒娇。可她找到我时,整个人完全变了,她意志坚定,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消失,自己想办法。
我起初坚决反对,但她有一句话说服了我。”
周骞尧:“什么话?”
秦局缓缓道:“她说她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如果再因为自己牵连哥哥,还有你周骞尧,她这辈子就再也走不出阴影,即便活着,也像死了一样。”
即便活着,也像死了一样。
周骞尧无法想象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他恨不得捧在掌心的女孩,说出这番话时内心是怎样的绝望。
这决定背后,她背负了多么沉痛的代价,一个人吞下多少痛苦。
想到这点,周骞尧心里像被一把刀切割般疼痛。
秦局摇摇头:“这丫头特别懂拿捏人的软肋,知道我不可能让她乱来,肯定会宁愿亲自守护她。”
“她太狠心了。”周骞尧眼角泛红,“就算是这样的理由,她怎么能忍得住不去找亲哥哥呢?”
她竟然在港城,明知道港城是他的家,又怎么能这么狠心,从不来找他呢?
“晨葳不是这样狠心的人。”秦局语气坚决,“星图集团这些年派出去不少找她的人,都没有音讯,但在我之前,有一个人真的找到了港城她住的地方。
他代号为m,是唯一找到晨葳下落并且确认她身份的人,当时晨葳是决定回家的,然而没等消息传递出来,m就消失了。”
周骞尧眉心拧紧:“消失了?”
“晨葳没有细说,但我听出来,她应该目睹了行刑的全过程。”
周骞尧心头一凛,寒意缓缓浸透全身,半截香烟卷入手心,红色的烟头生生掐灭在拳中。
秦局声音极为低沉:“这件事情对晨葳打击很大,她后来找到我的时候,人还处于严重的ptSd症状。手腕上全是自残的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她有罪,她要赎罪。”
周骞尧心如刀割。
那女孩日盼夜盼,终于见到了哥哥派来找她的人,内心燃起了希望,却被残忍地掐灭。
为她而来的人,因她而死。
她从此被迫坚强,一个人肩负所有,孤身夜行,她要保护自己爱的人。
周骞尧有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把那柔软纤细的身体用力揉入怀中。
秦局叹了口气:“为了支撑她的信念,我答应她,只要她努力恢复健康,保护好自己,我就让她继续保持和丁司辰的联系。
江家的案子之后,丁氏集团变得低调,找不到任何把柄,直到三年前,他们开始在鹿岛有所行动,大张旗鼓地对外宣称研究基因工程,四处融资,其实是生产违禁的药品。”
周骞尧明白了:“所以晨葳就找了个理由到鹿岛来,她想帮你收集证据。”
秦局眼中透出担忧:“我并不允许她这么做,只是这孩子有些任性,如果她肯乖乖呆着,也不会被你撞见。
丁司辰极度自恋,对女人也向来自信,关在笼子里的鸟他不感兴趣,让翱翔的猎鹰乖乖臣服才是他想要的。
我现在非常担心,一旦他知道晨葳欺骗他,不能为他所用,他不惜追遍天涯海角也会要她的命。”
周骞尧冷冷地说:“他做不到,我会先要他的命。”
秦局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中透着不易察觉的伤感。
“你从小把晨葳当亲妹妹一样疼,你的心情我理解。江云衢是我毕生挚友,我看着阿磊和晨葳长大,我不比你好过.....”
他挥挥手,示意周骞尧可以出去了。
周骞尧颔首,转身向房门走去。
“等等。”秦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骞尧站住脚步。
秦局问:“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在晨葳背后,她说她并没有告诉你呀。”
周骞尧勾唇一笑:“我也是住进不易居以后,发现晨葳身边太多不合理之处。她能获得这么好的居住和工作条件,虽然有自己的努力,但还是过于顺利了。”
秦局:“不易居的老板是我多年的朋友,他不知内情,只当是帮我忙。不过后来晨葳的学习和经营是她自己的努力,我们也没料到她能把不易居打理得有声有色。”
周骞尧说:“再后来,就是我退了机票搬到不易居,夏炎他们肯定跟您汇报了,您没有当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我,这不像秦老大的作风。”
眼神瞟向秦局。
“哼!算你小子清醒。”秦局横他一眼,“你以为都是天作之合?月下老人扫清障碍给你牵线?晨葳的身份属于最高级别的证人保护,让你这只八百个心眼的狼留在她身边才危险!”
周骞尧:......
秦局接道:“我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把你调回深城,但是晨葳求我。”
“她求您?”
“对,小丫头求我别把你调走。她说见不到你时可以忍,好不容易见着了,你走了她会受不了。其实不用她求,我就知道九头牛都拉不走你,你那脾气,辞职不干也要留在鹿岛。
现在我看也没有必要调走了,阿磊是不是也被你召过来了?”
周骞尧指指头顶:“估计今晚就飞过来了。”
秦局挥挥手:“行吧!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我们速战速决。”
周骞尧面色冷戾:“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兄妹有事。”
走出会议室,他有点恍神。
回味秦局说的话,紧绷的下颌线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温柔小手抚触,线条越来越柔和,脸上有了丝笑意。
原来是她主动要求把他留在身边。
明明心里惦记他,还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