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宛白了他一眼:“总比某些人成日戴个面具正常些。”
“何人教唆你们欺辱流民的?”她举着长枪发问。
面前一排颤抖着的差役皆惊慌着低下头,无人敢答。
“不说是吧!那我便一张张撬开你们的嘴!”
“我说!”角落里一个差役高呼,大概是怕死的厉害,软着身子往前挪了几步。
“那你说。”沈今宛向来欣赏识相的人,省去她不少麻烦。
那男子匍匐在地上,面上惊恐万分。
“自那日离开京城起,领头的就换了人。将赈灾粮款尽数抽去,余下的银两只足够支撑温饱!日子稍微一长,从每日两餐米饭,到如今只剩每日一餐稀粥.......”
他指向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男子,颤颤巍巍地说道:“稍加反抗,就会像他一样。随意编造个罪名,轻则残疾,重则致死!若是经不住拷打,就会被扔进后院自生自灭!”
“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当初就该一刀杀了你!”捂着脸的男子似乎是这里的老大,听见他把所有事都抖落出来,怒不可遏地举起刀朝他劈来。
只是尚未起身,就被阿佑一脚踹翻在地。
那男子本就弯折的腰又往下低了几分,身体也抖得更加厉害:“若女侠不信!大可去后院查看!”
“噢?”沈今宛并未立即往后院去,而是留了个心眼,反问道:“你与他们本该是一伙的,如今突然倒戈,是在后头藏了什么?”
阿佑难得地朝她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对她的反问显得格外认同。
那男子缓缓抬起头颅,面容扭曲间挤出一抹狰狞的微笑,宛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眼中闪烁着幽幽的青光。。
“被你发现了.....”他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动作敏捷地向沈今宛刺去。
然而,在这一刹那衣袖轻扯,不经意间,小臂之上,一朵盛开的彼岸花纹身显露无遗。
她眼尖地捕捉到了那朵异样的纹身,待要遮掩,却为时已晚,只能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本能地想要护住心口。
预期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反倒是身前多了一道温热的背影,替她挡下了那一刀。
沈今宛的注意力,却全部在行刺那人手上的图腾上。
直到阿佑回眸,她才想起关心。
“没事吧!”沈今宛回身闪向他身前。
却被阿佑一把推开,低声道:“别管我,后面!”
原本整整齐齐跪在地上的差役全部朝他们扑了过来。
“杀!”后院那扇斑驳的门扉,在人潮的汹涌冲击下被大力敞开,冰冷的刀剑乌泱泱地刺向他们。
沈今宛一边御敌一边判断胜率。他们俩加上侍卫不过五人,对方却有近三十人。
即便她与阿佑合力能将那些来犯之敌一一击退,其余三位同伴也势必难逃重创,这笔交易委实得不偿失!
“撤!”少女语气铿锵,朝后方吼道。
阿佑与她判断相同,应声道:“我殿后。”
“好.......”沈今宛,答应后便往门口杀去。
她剑气如虹,即便在这狭小局促的屋内,依旧能以一己之力,力敌十数人。斩开一条血路后,她毫不犹豫地带着侍从,向着城中疾驰而去。
直到确认没有追兵后,方慢下脚步等待阿佑。
不过片刻,玄色的身影就从树林中走出。阿佑带着面具,看不清脸色,只时不时地捂着手臂,沈今宛顺着他的手才看到他的袖子被划开一个口子。
袖子外的衣料被血液浸湿。
“走吧,后头没人了。”他语气如常。
沈今宛从袖口里拿出金疮药,扯开他伤口周围的衣料,毫不犹豫地倒了上去。
“嘶——”阿佑吃痛地喊了一声。
“沈大小姐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她塞上盖子,把金疮药抛给对方:“这次算我欠你的。”
沈今宛脑海中反复勾勒着那朵彼岸花的图案,方才与众人交锋之际,她就暗自留意,发现他们每个人的手背上都镌刻着相同的纹身,如同某种隐秘的印记.......
“你们先回,不必跟。”
话音刚落,少女孤身往城中飞去,身影迅速湮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
观砚堂里——
此时正值午市,店里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刘掌柜依旧不紧不慢地拨弄他的算盘,算盘珠子清脆的响声在喧闹中显得格外沉稳。阿明则热情地穿梭在人群之中,领着客人来回挑选。
“刘叔。”沈今宛面色凝重,把他喊到后院。
“您可知道什么组织,会在小臂上纹彼岸花样式的图腾?”
“彼岸花?”刘叔沉思了片刻,答道:“江南一带曾今有个民间组织,名叫弃日。凡入会者,皆纹红色彼岸花图腾,以示身份。只是.....少主为何忽然提起弃日会?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近日可曾有弃日会转移或活动的消息?”沈今宛皱眉。
刘叔摇了摇头:“未曾,十年前弃日会就已销声匿迹,至今未曾听过动向。”
她那双幽深沉寂的黑眸里缭绕着雾气,晃若一潭深渊,引人探寻却又难以窥见其底。
嘱咐道:“麻烦刘叔派人去江南一趟,打听下弃日会近况,我怀疑,他们已至盛京......”
沈今宛一行人方才离去,未几,江鳞叶便携同江风、江雨两兄弟匆匆赶至流民营前。
只是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几十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流民在屋内疯抢食物。
“还是被他们跑了.......”江雨气喘吁吁的从内院里赶出来:“要我说,少主当初就不该放过他们!这下真成狡兔三窟了!”
江鳞叶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用玉冠将头发束在脑后,任谁都会感叹一句公子世无双。
“兔有三窟,放水淹了便是。”他轻轻开口,声音如空谷幽涧。
“少主。”江风从内院追了出来,喊住正要上马车的江鳞叶,将手上攥着的一物递给他:“少主,您看这是什么。”
看清是何物后,少年好看的眉梢微微蹙起,闪过一抹暗色:“她也来了?”
他手上躺着的是一只紫玉钗,于他而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是沈今宛的十岁生辰礼,是他特意自北境寻来紫玉,亲自打磨而成。
“这不是.........”江雨认出这支钗子,瞪大眼睛喊道。却被江风一把捂住了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上回留在沈家看顾的人呢!”江鳞叶难得愠怒道:“她是何时招惹上那帮亡命之徒的!为何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