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二字之上,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沈今宛捏着信,早已泣不成声。
母亲的最后一句嘱咐,看得出的绵软,而这封沾满泪痕与心血的书信,静静地躺在那里,成为了她静静守候生命烛火熄灭的唯一见证。
她原本以为建树好了的心境,在看见这封信后再次土崩瓦解。
她无力地跌坐于地,双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信纸上斑驳的血迹,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印记.......
在这一刻,所有的哀痛与思念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紧紧包围。
“阿青,”她喉咙早已沙哑,眼眶绯红,“去请哥哥过来。”
阿青此刻亦是落了满脸的泪水,抽泣着擦去泪痕后,步履匆匆地去请沈观岩前来。
沈今宛的手忍不住颤抖,却仍小心翼翼地将那温润的玉镯套在手腕之上。
恨不得此刻就将金姨娘碎尸万段!
“娘,您在天之灵一定要看着我,阿宛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沈今宛暗暗发誓,眼中闪烁着泪光。
“阿宛,”沈观岩脚步匆匆,自院外大步跨进。
“这么着急把我喊来,是出什么事了?”
他已踏进门,就瞧见太师椅上的少女,双目无神,眼眶红红地望着窗外,似有万千愁绪加身,手上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信纸。
见他来了,只将手上信递与他。
“阿宛,这…….”
沈观岩蹙着眉头,一字一句地将信件读完,直至目光触及那双仅绣至半途的袖套,泪水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猛地抽出身旁的剑,怒意与悲痛交织,只欲即刻冲出门外,即刻将仇人手刃。
却被一只温柔而坚定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臂膀,是沈今宛的声音。
带着不容忽视的冷静与理智:“哥,金姨娘掌管沈家已久,势力盘根错节......”
“那老妪,呵,又偏偏是动不得的长辈,若今日当场揭穿,别说轻易惩治不了,反而会落得个不孝的罪名。”
“若是被朝堂上那群老迂腐听见些许风声,定当影响父亲与你的仕途。”
“沈家早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禁不起这样折腾了。”
沈今宛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切。
若非如此,她早一剑杀到仪正堂前,定不会再给他们留活路。
“欺人太甚!”沈观岩双眸猩红,却也轻轻松开紧握住剑柄的手。
“事已至此,此局,便由我来破。”沈今宛抬眼,深渊般要将人吞噬。
屋外一阵骚动,是管事嬷嬷拖着春桃出门。
脚边上,是被照顾的白白净净的源儿,早认不出第一回见她的模样。
不过是稚童的年纪,却紧紧拉住春桃的手不愿撒开。
“呜呜呜——不要带桃姐姐走,源儿....源儿要姐姐!”
小姑娘泪水如珍珠般不断往下掉,嬷嬷却也不是个好讲话的,这姑娘与沈家无亲无故,只当她是大姑娘在街边随意捡回的小丫鬟,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源儿被推得踉跄,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呜呜——”
待沈今宛找出去时,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源儿一人,春桃早被嬷嬷带走了。
她大步走上前,将小姑娘抱起,哄道:“怎么了源儿,怎么坐在地上。”
“呜呜——嬷....嬷嬷将桃姐姐带走了,说桃姐姐....再也不会回来陪源儿玩了......”
“源儿不闹,桃姐姐犯了错,只是去外院罢了。”沈今宛从未哄过孩子,更何况她此刻心境亦不佳,只得生硬安慰道。
源儿忽然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在身上翻找着什么。
“姐姐,源儿也犯错了.....把源儿也一起带去外院好不好....”她从怀兜兜里掏出一只玉佩,递与沈今宛。
成色不算好,甚至雕得有些粗糙。
“好孩子,这个是哪儿来的?”她柔声问道,盯着那块玉佩却出了神。
源儿乖巧地垂下头,用儿童特有的小奶音回答道:“是从一个叔叔身上拿的....这个颜色的石头,值钱。”
大约是从前那对夫妻教她的,街上的路人大多不会对孩子设防。也有不少人牙子会教唆卖不出去的儿童,出去行窃。故意让他们识得贵重物品,好准确下手。
沈今宛望着源儿,眼底不免涌上一股心疼。
“好源儿,告诉姐姐,是哪个哥哥呀。”
“就是,就是那个带着吓人面具的哥哥......”
竟然是一般人都近不了身的阿佑,沈今宛蹲下身子,想了想还是教育道:
“乖,源儿答应姐姐,下回不要这样哦。”
她将玉佩攥进袖口里,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若你喜欢漂亮石头,尽管来寻姐姐,姐姐有好多好多漂亮的东西,都可以给源儿......”
源儿乖巧地点点头,就被阿青带回屋子里。
...........
夜幕降临,沈府陷入一片安宁之中,静得让人发慌。
仪正堂一侧的偏院中,唯有一豆灯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周遭的暗影。沈万里正焦急的站在窗前,往小路处观望。
不多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一名身披斗篷的女子,手执灯笼,步履匆匆,沿着曲折小径而来。她边走边警惕地回望,深怕一人跟来。
确认无人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了几分。娇软的投进沈万里的怀抱,兜帽顺势滑落,露出的,正是金姨娘那双桃花眼,此刻正勾魂般望着男人。
“哎呦,可想死我了……你个小狐狸精!”
沈万里一把搂住金姨娘,往她身上凑,猴急的要扒下她的衣裳。
“别急嘛,官人….”
金姨娘娇羞回眸,纤手拦下了他那略显粗鲁的动作。
“进去再说,待会儿被人瞧见了!”
沈万里闻言,脸上堆满了淫邪的笑容,那笑容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得尤为猥琐。想他年轻时,也曾娶过三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只可惜三位夫人都在婚后不久便平白病逝,连一个子嗣都未能为他留下。
反倒落了个克妻的名头,清白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给他,自此就打了几年的光棍,成日流连花楼酒坊,某日忽然遇见县丞家的姑娘。
两人缠绵悱恻,一夜偷欢。谁知那个姑娘竟就此怀了孕,原本沈万里欣喜万分,想娶她为妻。
谁知沈老太太找人为他算了一卦,称若是他娶了这姑娘,必定一尸两命。
老太太舍不得儿子无后,才想了这样一个阴狠损人的法子,给沈林渊下药后,又让这个姑娘让姑娘一口咬定是沈林渊毁了她的清白。
无奈之下,只好将她纳为姨娘。
而后,老太太便与这金姨娘一道,害死原本温婉和善的沈夫人,悄然掌握了沈家大方的内务大权。
当真是好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