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雪淡声道“听闻先夫人当年在流放途中,曾产下一胎女婴。”
指鹿为马。
谢文清听后,当即明白了过来,拜谢道“太傅不愧为大燕第一智囊啊。”
他握着谢槿宁的手,看似激动地说道“宁儿,是为父误了你,当年因为劫匪侵袭,致使抱着你的乳母与为父走。这么多年来,为父一直以为你命丧那大山之中,没想到老天垂怜,竟把你送回到了为父身边啊。”
大燕上下遵循嫡庶尊卑,长幼有序,长子长女所能继承到的资源向来就是最优的。
谢文清这话是想让谢沐瑶原位不动,然后随手还给谢槿宁一个身份。
谢槿宁岂会就这样接受,可她还未说话,谢郢川倒是先开口道“父亲,您认错了,槿宁是与殷弟同时出生的相国府二小姐。”
“郢川!”谢文清眉头紧皱,十分不满地呵斥了一声。
谢郢川仍旧坚持道“父亲,我只您为了相国府安宁的心。可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长幼、姻亲,一样都不能少。”
谢郢川这话说得隐晦,可在场的众人心里都门清。
谢沐瑶更是气愤,原本她听到谢文清要将谢槿宁认为小女儿,心中纵然再不悦,也勉强能接受,毕竟她原本的东西并未变化多少。
可如今,谢郢川这话,分明就是要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剥夺得一分不剩!
“兄长,我昔日,待你不好么?”
谢沐瑶满眼泪花地望着谢郢川“你难道忘了,在永州的时候,是谁千里迢迢赶去救得你,如今你竟然如此绝情么!”
永州?
谢槿宁挑了挑眉,扫了谢沐瑶一眼,而后她又瞧见谢郢川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
她一直很疑惑,谢郢川一个持身公正的人,为何前世谢沐瑶无论是犯了多少错,谢郢川都会帮她善后,最后甚至站在她那边,成为了她手中的一把刀。
莫非就是因为永州的救命之恩?
可是……
谢槿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旁的谢郢川却是深呼了一口气,淡声道“我若绝情,你连相国府都待不了。”
谢沐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天灵盖传遍身体,不敢再多说。
一旁的谢殷却是不忿道“大哥,你何必这样赶尽杀绝。四皇子从小就和相国府嫡长女定下了婚约,二姐姐如今同四皇子感情甚笃,你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当相国府的嫡长女,你让二姐姐怎么办,你让父亲在陛下面前如何交代!”
这话也让谢文清犹豫了一下。
如今,朝堂上关于立二皇子还是四皇子为太子的争议不断,相国府因着婚约这一层关系,早早地就站队了四皇子。
若是认错女儿一事传了出去,到时候陛下和四皇子那边,他都不好交代。
谢文清冷声道“郢川,你太犟了些。”
这话,是呵斥、也是无声的威胁。
谢郢川自然听得懂谢文清话中的含意,可他已经对不住自己妹妹十几年了,如今却还要让她屈居于施害者下面,他做不到。
他攥紧了手,正要说话,坐在一旁的祁晏安却突然起身站了起来。
祁晏安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众人“相国府的热闹看得本王都要睡着了。”
祁晏安无聊的甩了甩手中的匕首“相国啊,你说是一时的难堪严重,还是故意让一个奴仆之女与当朝皇子成婚严重。”
此言一出,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本只是他相国府认错女儿的事,可若是让谢沐瑶继续当二小姐,到时候东窗事发,牵扯到了皇室姻亲,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的欺君之罪。
况且今日在场的外人这么多,朝堂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今日是朋友明日就是敌人,谢文清怎么也不敢赌今日之事不会泄露出去。
梅落雪缓缓开口道“相国,先夫人的长女,因幼时家中变故导致身体欠佳,回京后经大师批命,一直在南华寺中清修避灾,如今,也是时候送回了。”
梅落雪这话,既是给了谢文清一颗不会泄露此事的定心丸,又是全了相国府的颜面。
毕竟,堂堂相国府的嫡长女,被放在乡野数十年,无论如何也会被众人嘲笑的。
再加上大师批命,相国府也不知道谢槿宁能活多久,皇帝和四皇子那边也不好怪罪他换人一事。
思来想去觉得此法可行后,谢文清朝梅落雪行了个礼“谢过太傅了。”
而后他对着盛婉说道“夫人回去后准备一下吧,两日后,风风光光地将我相国府二小姐迎回去。”
“是。”
谢沐瑶自知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得将这黄连生生咽下去。
谢文清同祁晏安还有梅落雪告辞。越过谢殷时,冷声道“带着你的好妹妹回府,没得我命令前,若她敢踏出相国府,那我相国府从此便没有五小姐了。”
对谢殷来说,今日之事最好的结果便是如此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应道“是。”
众人相继离去,盛婉则是似有深意地瞧了一眼谢槿宁,而后离开了客堂,侧身经过梅落雪的时候,冷声说了句“多管闲事。”
梅落雪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漠又疏离的笑意,目下无尘,仿若谪仙,并没有答话。
谢知礼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了一场大戏,这会散场了,才摇了摇折扇,凑近瞧了眼谢槿宁“啧,确实像。那天你看我一场戏,今日我看你一边戏,你我两不相欠咯。”
谢知礼看起来整天笑呵呵,实则心里清楚得很,他转身挥了挥折扇“改天见咯,二姐姐。”
方才还热闹的客堂,此刻陷入了安静中,只剩下祁晏安、谢槿宁还有谢郢川。
谢郢川看了谢槿宁许久,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是叹了口气。
“我知你受了许多委屈,日后在府内还要日日面对仇人之女,心中定然是憋闷的。”
他说着,拍了拍谢槿宁的胳膊“你放心,日后有我在,定不会让她打扰到你。”
谢槿宁扯了扯嘴角,只当谢郢川又在维护谢沐瑶,恭敬又疏远地回道“槿宁不敢。既是一家人,哪来打扰不打扰一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