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深望着温南枝决然离去的背影,呆立原地,仿若被抽去了灵魂。
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隐去了裴子深的身影,也让山林间的阴影愈发浓重。
车队再度启程,在夜色中缓缓前行。
山林的静谧被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打破,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温南枝只觉得这路走的多少有些阴森了。
她坐在马车里,心中虽仍对裴子深的纠缠厌烦不已,但也难免开始思考起回京后要面对的东西。
比如陛下为何突然要裴子深进京?
朝中局势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家里又是不是一切安好?
这些未知都让温南枝隐隐感到不安,作为荀安郡主,她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车队行至山林深处时,突然,四周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人在草丛中潜行。
护卫们立刻警觉起来,将温南枝和裴子深的马车团团护住。
温南枝撩起车帘,面色冷静地询问:“怎么回事?”
眠雪一脸紧张:“郡主,似乎……又是夜袭。”
眠雪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手持利刃,二话不说便向护卫们扑来。
那架势……像是不杀光这些护卫不罢休似的。
温南枝心中一惊,这些人来势汹汹,绝非普通山贼。
护卫们虽训练有素,但黑衣人人数众多,且招招狠辣,和大帽山那伙土匪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一时间,双方混战不休。
裴子深听到动静,也不管胸口还疼着,咬牙推开马车车门就要往下跳。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温南枝。
他从一名倒下的护卫手中拾起长剑,就像曾经保护温南枝的那天晚上一样……
尽管他身体尚未痊愈,动作也略显迟缓,但眼神中透着决绝,拼了命的往温南枝身边靠。
然而,黑衣人攻势猛烈,且源源不断,护卫们渐渐体力不支,已有不少人受伤倒地。
温南枝眉头紧皱,有个大胆的推测……在这一刻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瞅准温南枝,从侧面突袭而来,手中利刃明晃晃的直刺向她胸口。
然后……
温南枝只来得及看清眼前闪着寒芒的匕首。
不等她做出反应,电光火石之间,像是时光倒流一般,温南枝看见了扑出来的裴子深。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不顾自身安危,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利刃刺入裴子深的肩膀,鲜血瞬间涌出,而裴子深这次连闷哼都没有了。
“裴子深!”温南枝忍不住惊呼出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惊讶。
他竟然……还会为自己挡刀?
就算是再多厌恶,这一刻温南枝也还是会有些诧异的。
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想,眠雪趁着黑衣人一愣神的功夫,拿起地上的刀就直接捅了过去,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眠雪护主心切,就算害怕也不敢表露:“郡主,你没事吧?”
温南枝正低头看着裴子深。
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又中了一刀,这会儿正捂着肩膀在地上躺着冷汗直冒。
裴子深咬着牙,强忍着伤痛,声音颤抖:“南枝,你快走,别管我!”
这话一喊出来,温南枝原本还残存的那点复杂的情绪瞬间都压了下来。
这大义凛然的模样,换成谁恐怕都要认为这是裴子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温南枝又一次,理所应当的怀疑了裴子深。
无他,就是因为这个人已经太多次伤害过她的感情,她已经无法心无芥蒂的相信裴子深了。
温南枝瞪了他一眼:“少废话,你想死我还不想陪葬!有力气说废话不如找个地方自己止止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
温南枝心中一喜,是谁?
可当看清来人时,笑容瞬间沉了下去。
来的竟是齐远!
他骑在马上,脸上笑容得意,和在荀安郡时对温南枝毕恭毕敬的态度截然不同。
“郡主,没想到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齐远高声大喊:“你绝不可能回京!”
醒叶倒是比温南枝更生气,至今怒目而视:“齐远,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勾结匪类反过来加害郡主?忘恩负义!”
齐远却不屑地大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帽山没能杀了你,是那伙土匪没本事,这次围攻的可不是一般人,郡主,你还是乖乖引颈就戮吧。”
裴子深看着齐远,就算身体疼到颤抖,也依旧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温南枝。
哪怕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齐远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前几天还对着温南枝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样子。
可现在他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温南枝,仿佛笃定她一定会在今晚死去。
齐远冷笑着:“不要挣扎了……”
温南枝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那张柔润精致的小脸上平静得仿佛无波的水面。
她绕过躺在地上的裴子深,仰头打量着坐在马上的齐远。
“所以,从一开始申冤就是你策划好的,目的是让我查郡守,把他凌迟灭口。”
“麦青一家的惨案也是你干的,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怕我顺藤摸瓜从郡守那条线查到他的幕后主使,对吗?”
这一刻温南枝已经完全理清了在荀安郡发生的事。
真有意思,她堂堂郡主居然被人耍的团团转。
然而齐远只是勾起唇角:“郡主,聪明。”
说完还露出了可惜的表情:“只不过……今夜就要香消玉殒了。”
温南枝垂眸,同样勾起唇角:“那可未必。”
袖子中,她已经藏好了贴身的防身匕首,此时宽大的袖子遮着她的手背,谁也看不到她掌心握着什么。
齐远皱了皱眉,不知道温南枝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温南枝只是转头看向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护卫统领。
他现在浑身是血,脸上都沾着喷溅上去的血珠,看起来如同修罗一般可怖。
温南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