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理寺之前,我还要去个地方。”
拥抱很短,短到,只是几十秒的时光。
凌霄不由有些茫然,一个人忍痛的能力,原来这么厉害吗?
她的拥抱,这么有用吗?
萧无极再次拿起了长剑,他笑的惨然,他告诉凌霄,“这把剑,叫灵武,曾是我父王的佩剑。”
“这是九皇叔曾经想要的,却到了我的手里,而后他与父王决裂,我将它埋在了树下。”
“昨夜,我本来打算把剑挖出来,送还给九皇叔。”
“却不想,昨夜那一面,便是最后一面了。”
他看着凌霄,“凌霄,我现在懂了,懂了我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而他们,又想看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抓着剑柄,站起身,“我该令他们胆寒,令他们提起我来,便会后悔……”
他咬牙,“后悔杀干净了我的亲人,杀干净了这世界上,我在意的人。”
“凌霄,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凌霄站在他的身边,抬头看着他,“长生殿下,想做什么,便做吧。”
她没有向萧无极透露过自己到底是谁,萧无极也不会知道,他即将经手主办的案子,苦主正是身边的人。
但她也不用多说。
萧无极主办她的案子,便代表了,真凶必然受到惩罚!
很快,萧无极离开皇孙府,前往了团圆酒楼,不多时,待他再出来,身边便多了两个青年。
这两个青年内息平稳,功夫不俗,正是废太子与汉王为萧无极留下的可信任之人。
而他们走后,陆陆续续有人进入团圆酒楼,再出来时,便都向皇孙府去了。
……
“皇孙殿下到了!”
大理寺内,自从接了旨意便一直在等的大理寺官员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主办官。
段博闻隐藏在官吏之中,行礼之时却抬头看向了皇孙的方向。
入目第一眼,却是一身鲜艳红衣,再之后,便是一张冷冰冰却极其俊美的脸,以及一双无情的桃花眸。
他走的并不快,风却带着他的衣角张扬四方。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人,他哪怕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哪怕背负着弑父之名,哪怕身后空无一人。
他今日来了,便要告诉天下人!
他不再是那飘若浮萍的萧无极,而是依旧有所为,有权有势的皇孙殿下!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冷漠的青年。
不过比起来查案,他们……倒像是来奔丧的。
“许大人,好久不见。”
萧无极停在了大理寺卿的面前,大理寺卿一时看得有些愣了,萧无极打了招呼才反应过来。
“参见皇孙殿下!”
萧无极指尖附上腰间的剑柄,“不必多礼,此案的原告与被告,都在何处?”
他道,“陛下将此案交予我,我要的是速度,更要的是真相。”
大理寺卿即刻点头,“殿下稍等,原告就在门外,被告……还需,还需些时间。”
萧无极皱眉,“还需时间?也就是说,昨日阿朱告官之后,你居然还不曾宣被告,不曾做过口供,做过调查!”
他声音带上了怒气,大理寺卿赶紧低头,“是下官的错!”
“来人!”
随着大理寺卿一句话落下,段博闻直接从官吏之中两步走了出来,“属下在!”
他眼中有光,不仅有光,更有着跃跃欲试。
皇孙殿下!没有让他失望!
这一刀,必要那张沅付出代价!要咬下张家几块肉来,好给宁王出气!
此时此刻,一切已经成了他博取前程的机会!
“等等,就这么几个人怕是请不来那位首辅公子,子墨,带着本殿的令牌,去找那京兆尹调兵。”
“子恒,去传唤刑部官员,这案子,三司会审,缺一不可!”
萧无极话音落下,他身边两个青年立刻跪在地上应道,“是!”
段博闻更加兴奋了,他压抑着情绪,控制着表情,随着子墨,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说冲就冲了出去。
大理寺卿不由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汗。
看着已经坐在主位上的萧无极,不由和两年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皇孙殿下做起对比来。
如今的皇孙殿下,满身的杀意,眼眸之中没有感情,已然……变了一个人。
他听闻皇孙殿下亲手弑父之时,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第二反应,便是这世道,彻底将一个儿郎逼成了如此模样。
大人物之间下棋相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参与其中,这一案,皇孙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因为一切,都有皇孙殿下在前面顶着,一切怪不到他的头上。
……
张府。
段博闻带着自己的人和京兆尹的人直接就冲了进去,前面挡着的那些家丁,话还没说两句,先被段博闻两巴掌给扇在了地上。
先前他来时,这里面的小厮,丫鬟有一个算一个,全斜着眼看他。
怎么?他再没地位,也不比这些奴籍的好些?
还看不起他!
“砰!”
一脚把当时轻慢他的小厮踹出去,段博闻只觉得心情舒畅。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没办法让他在大理寺办了这么多的案子,还能活到现在。
他也不是纯粹的坏人,也有自己的底线和道德,有自己在意之人。
但段博闻从不说自己好坏,世间皆污浊,哪里有人干净了。
想着,对着那管家,他又是一巴掌!
这巴掌,替凌霄扇吧。
这巴掌,替阿朱!
这巴掌,替……替他弟弟!
反正,不管替谁,再来一巴掌!
这府中确实有不少厉害的护卫,可冲在他们最前面的那位叫子墨的小哥手段凌厉,不比他弱,也可以说,比他也强不少。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们要做什么!”
白夫人接到消息急急忙忙冲出来,却被身前明晃晃的长刀吓的后退两步。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青天白日的,居然敢有官兵冲进她府中!
“白夫人,你的儿子张沅涉嫌杀妻,我们奉命押他去大理寺。”
段博闻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对着这位夫人轻轻说,“胆敢违抗者,可是抗命,兄弟们刀剑无眼,怕是会伤到贵人。”
白夫人直接震怒,“那个贱皮子!你居然敢!”
段博闻笑的更加灿烂了,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发出啪啪的声响。
“白夫人,你求我办事,连定金都不给,只给个承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了。”
“你这府啊,我进来是进来了,可我看着,我甚至比不上那洒扫的丫鬟奴隶呢。”
“我就是没脸没皮,想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
“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啊,怎么总是这么不要脸呢?”
段博闻抬手,“来啊,先护好了白夫人!这可是首辅夫人,别让人伤着她了!”
白夫人气急了,下一秒,有个小丫鬟被大理寺的人扭送了过来。
“这个小丫鬟还想通风报信呢!”
白夫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段博闻不由嗤笑一声,“怎么,想找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昨夜去了宫中,到现在都没回来吧?”
他摸着刀柄,“这案子,是圣上点的头,要的啊,就是查到底,说不准,白夫人,这里面还有您的事呢~”
“再说了,你儿子跑不了,我是在这,还有其他人先去抓张沅啦。”
白夫人气的脸都扭曲了,“你个贱人!你个泥腿子!你居然敢背叛我!”
段博闻冷笑一声,“笑话,从未臣服,谈何背叛?”
“母亲!”
就在这时,子墨抓着张沅直接从后院走了出来,张沅的身上都是泥灰,似乎刚刚在什么地方藏过。
“青玉!”
白夫人捂着心口,一瞬红了眼。
“这人躲在井底,确实有些难寻,险些让他跑了。”
子墨把张沅丢给了大理寺的人,淡淡一句,却引得不少人斜着眼看起来了张沅。
“青玉!青玉!”
又有一女人被扭送了过来,脸色苍白,吓的花枝乱颤,眼泪像是珠串子一般落下来。
段博闻看到来人,立刻道,“这便是帮凶秦嫣然!一起带走!”
白夫人抓着丫鬟的手,气的怒喊,“段博闻!我要你死!”
段博闻听到这话转过身来,摸了摸下巴,“子墨兄弟,你说,堂堂张府大夫人,张沅的亲生母亲,应该也会参与到这案子里来吧?”
子墨听了,直接点头,“嗯,确实有嫌疑。”
段博闻不由露出笑容来,“你看,白夫人,先别要杀我了,你身上的嫌疑,说不准也洗不清呢。”
“把她!也给我抓了!”
狗仗人势,鸡犬升天,这词在段博闻的身上分外的合适。
他如今越卖力,日后能得到的机会和利益就越多。
在场的,除了他之外,根本没人敢,也没人能这么做。
段博闻这样的小人物,只有这样的路能送他平步青云。
张家房顶,凌霄撑着伞站在上面,看着这三个人被扭送出去,不由嘴角勾起。
“张沅,秦嫣然,白氏……”
“这,只是个开始。”
凌霄看向了远处,看向了忠勇侯府的方向,她早就注意到了围绕在大理寺附近的忠勇侯府的人。
只是她没看到段流光被抓了。
若是忠勇侯府宋妙春敢参与其中,她就有机会,将这人也拉下水来。
不过现在,她得去找找那个什么圣女了。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她的名字。
秦嫣然绝症缠身,从用她身上的血肉,再到用心做药引,这些药方,可都来自于一个人。
便是这药王谷落雅,落神医!
这落雅与秦嫣然渊源颇深,烟雨楼的信息,也表示了落雅在京城的住处,都是张家安排的。
算一算,这人怎么能不算是间接害死了宋夕颜呢?
凌霄前去讨要些利息,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