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多时候,蒋安屿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感恩的人。
感激她就像一个太阳一样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在他的经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她的存在让他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和完整。
如果没有她,他仍旧会是蒋家才华横溢的大公子,家族里的希望之星,受人看重的重要官员,但却不再是他自己。
他的生活将会是单调而乏味的,缺乏了那份来自内心深处的温度和光明。
“佩兰,”深夜宁静中传来蒋安屿略带疑惑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句询问充满了不安与迷茫。
佩兰本已困得快睡着,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公子?!”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子居然问他是否做错了什么?
这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让人难以置信!
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肯定是幻听,一定是太累了,耳朵出了毛病。
其实,蒋安屿那一句看似询问的话,并没有真正期待得到佩兰的回答。
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来宣泄心中那份长久以来的困惑和挣扎。
他凝视着画面中那张充满活力的面孔许久,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并没有犯任何错误。
他宁可让她怀恨在心,留在身边,也不愿意看到蒋知煦彻底离开他的视线,天各一方再无见面之日。
至少在他看来,这样他还可以拥有她。
“没事。”
男子的声音再次恢复到了一贯的冷静平淡,语气中的冷淡显而易见,但仔细聆听可以察觉其中隐藏的落寞与无奈:“你可以离开了。”
佩兰摸不着头脑,揉了揉脑袋,心中满是疑惑。
他嘟囔了一声“哦”,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走到门口关门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床上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正小心翼翼地合上手中的画卷,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无尽的珍惜与温柔。
随后,他低头亲吻画中少女的额头,那份罕见的温柔触动了佩兰的心弦。
直到这时,佩兰才意识到刚才并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而是真的从蒋安屿口中听到了那样的提问。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旋,挥之不去。
他不禁自问:真的错了吗?
以佩兰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确实有几分道理。
毕竟他从小就伺候蒋安屿,可以说是见证蒋知煦成长的最佳人选。
没人比他更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化。
在蒋安屿十八岁之前,也许他是真把蒋知煦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对她充满了哥哥般的关怀。
那时的蒋安屿总是细心地关照着蒋知煦,无论是生活中的小细节还是心理上的安慰,无不表现出一个哥哥的温暖。
但随着蒋知煦慢慢长大,这份兄弟情谊逐渐变得不同起来。
看着昔日那个整天粘着他的小姑娘开始有了自己的心事,蒋安屿不知不觉间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想要阻止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原因,只好板着脸在一旁看着蒋知煦和其他人打闹玩耍。
这份无奈与矛盾,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偏偏蒋知煦还特别迟钝,仍旧把他当成兄长看待,有什么心思都会悄悄告诉他。
就那次,公子看到蒋知煦满脸通红地躲在树后面,只是为了偷看不远处的秦家公子。
那一天,公子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握碎。
那一刻,佩兰清楚地看到蒋安屿内心的痛苦与不甘。
从那以后,他将蒋知煦从如意堂赶出去,和她保持距离,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亲近了。
那份从小一起成长的情分终究还是变了质,一步错步步错。
佩兰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局面对他们俩而言都如同无解的死局。
公子执拗得很,绝对不肯放手。
而蒋知煦也是固执己见,绝不会轻易屈服于公子。
想解开这个死局,只能是一方先让步。
否则,他们只能在无尽的矛盾与痛苦中挣扎。
虽然给蒋知煦喂了药,但她一整晚依然反反复复发烧。
蒋安屿一直守在床边,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他穿着衣服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耳朵却一直留意着蒋知煦的动静。
只要听到她稍微有些动静,便会立刻起身,拿起放在一旁准备好的湿巾,轻轻擦拭她额头和脖子上因高烧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少女又显露出几分小时候撒娇的脾气。
她的嘴角微微嘟起,发出轻轻的呻吟声:“好难受啊……”
这声音虽轻,却像针扎般让人心疼不已。
蒋安屿急忙从旁边桌上拿过一块事先用温水浸透并拧干的软布,轻轻地把它敷在了蒋知煦的额头上。
然后他又转身,从床头小桌上端来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小碗中药。
那碗中药散发着浓郁但苦涩的味道。
蒋知煦从小就怕苦,特别不喜欢喝这些药。
以往即便是在身体不适的时候也不愿意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更不愿意当着蒋安屿的面显得脆弱。
但现在不同了,生病中的她仿佛忘记了曾经那些恩怨纠葛,只记得眼前的痛楚,于是可怜兮兮地闭紧嘴巴,摇头拒绝道:“不喝药……太苦了。”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哀求。
看着眼前这个病态娇弱的女孩,蒋安屿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他们还都很小,每当蒋知煦因为不想吃药而哭闹不止时,通常都是他自己先尝试了一口,然后用温和且充满安慰的话语哄她:“煦儿乖,药其实不苦,你看看我试试就知道了。”
每次他都装作毫不费力的样子品尝一口,然后努力说服她接受:“真的,一点儿都不苦。”
而现在,面对依旧害怕苦味不愿服药的蒋知煦,蒋安屿再次用同样温柔的语调劝解她:“不苦的。”
他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不信你可以自己尝尝看。”
然而,此刻的蒋知煦显然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容易被言语所骗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