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夏天干燥而闷热。
从六月底开始,英格兰地区没有下一场雨。
炎热的空气让人们更喜欢躲在阴凉的屋子里,街道上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在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寂静中,各家各户都把窗户开得大大的,盼望着能吹进一丝凉风来。
罗斯坐在窗户前的小桌子上,瓷瓶中的粉色水仙百合也耐不住高温,一片片叶子都没精神地耷拉下来。
手里的羽毛笔飞快地在羊皮纸上划动,偶尔停顿下来,在翻看被倒扣在桌面的课本后又能顺畅地写上好久。
昨天清晨,罗斯送托马斯乘坐最早的一班列车前往南安普顿海港,在那儿乘坐邮轮横跨若干个北欧国家,十天后抵达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
时间慢慢过去。
午后的阳光褪去了几小时前的毒辣,带着十足的厚重感照进在屋子里,屋外声声蝉鸣,罗斯边写作业,心里却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她已经连续几天都联系不上西里斯了。
原本她还以为西里斯是有什么要紧事,或是他不小心把双面镜弄坏了,但在此之后,给他寄去的信被原路退回,妮娜翅膀上的羽毛也遭受了被用力干扰的痕迹。
罗斯就意识到,西里斯一定是被困在布莱克家了。
双面镜被放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她打算如果今天晚上还联系不上西里斯,那她就要去伦敦格里莫广场找他。
太阳逐渐西斜,变成了黄澄澄大咸蛋黄,像是不小心掉在了远处山丘上。
罗斯心不在焉地写下最后一个单词,祈祷着斯拉格霍恩教授没精力认真去翻看六个年级所有学生的暑假作业,而她这篇写得乱糟糟的羊皮纸的最好去处就是成为魔药教授办公室壁炉的燃料。
收好魔杖和双面镜,给妮娜受伤的翅膀重新上药,又给她添置了足够多的粮食后,罗斯锁好门,离开了弗兰汉斯镇。
天色逐渐变暗,远处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地平线,但余晖和夜空交织在一起的边界像一杯蓝橘色的鸡尾酒,几颗星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夜晚的凉意让小镇的住民们开始走出家门,商店和街道上的人陆续变多了。
罗斯走在他们中间,沿着镇子的中心街道一直往外,直到四周变成了静谧的旷野才停下脚步,朝着路边举起魔杖。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强光照射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下一秒,巨大的刹车声响起,罗斯抬头,一辆紫色的三层公共汽车像是凭空冒出一样,停在弗兰汉斯镇子的泥泞小路上。
“欢迎乘坐骑士公共汽车——我是奎兰·帕克,今天晚上的售票员。”一位穿着紫色制服的小个子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不确定地问道,“是你招停的车吗?你看起来可真不像一个巫师。”
罗斯不在魔法世界的时候,穿着打扮和麻瓜女孩没什么两样。
而今天她正好穿了一件海军领的无袖连衣裙,是米娅年轻时候的旧衣服,她几天前收拾房间时从柜子里翻出来,没想到正好合身。
“没错,是我。”罗斯跟在他后面上车,“去格里莫广场多少钱?”
“九个西可,但你要是多付一个,就可以得到一把新牙刷和一杯热可可——”奎兰殷切地推销。
“不了,谢谢。”罗斯婉拒,“我刚吃完饭。”
但其实她还什么都没吃,在说完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胃部里空荡荡的饥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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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公交车的体验感对于乘客来说着实算不上太好。
罗斯再次踏上坚硬的石板路时,不得不蹲在路边干呕了两下——但空旷的胃部让她什么都没吐出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轻薄的雾气开始逐渐从四下漫延开来。
罗斯站在一个小广场中央,不远处是一栋栋小房子,此时从这些房子的窗户里透出暖黄色的亮光,偶尔有几声孩童的笑声传出来。
除此之外,四周寂静和谐,偶尔有车灯的亮光从房子后面掠过,短暂地照亮这片对于罗斯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和其他麻瓜街区毫无差别,任谁也想不到古老高贵的布莱克家族会把宅子安置在这里。
罗斯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小片枯草丛,站在一排长得一模一样的屋子前。
但即使已经站在这里,她其实并不清楚究竟该怎么把西里斯带走,她甚至都找不到布莱克家的位置。
‘格里莫广场12号’
她在心里默念。
无事发生。
布莱克家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展现在人们眼前,现在又不是十几年后邓布利多作为房子保密人的时期。
她沮丧地在小广场上一排破败的秋千上坐下,嘎吱作响的铁链声让她怀疑下一秒就会被狠狠地甩在地上。
但显然麻瓜们的社会娱乐设施质量不错,秋千完全能够支撑她的重量。
罗斯从背包里拿出双面镜,小声喊道,“西里斯。”
毫不意外地没有任何回应。
但正当罗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眼前的屋子像突然凸起一样,在11号和13号中间凭空出现了一座外表阴森肮脏的房子。
房子的门环上盘旋着一条银质的蛇环,此时似乎被人从屋内握住,正不安的抖动着——门要开了。
罗斯瞬间瞪大眼睛,但她马上神色自然地假装自己是住在附近的麻瓜女孩,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去关注那扇即将被打开的大门。
她不敢期望走出来的正好是西里斯,只求别让自己撞见贝拉特里克斯或是其他什么更可怕的人。
她开始后悔今天自己的莽撞的行为,或许她应该联系詹姆,和他一起从长计议。
“从今天开始我就会离开这里!”少年的怒吼随着被大力拉开的房门传出,罗斯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和一脸愤怒的西里斯迎面对上了视线。
“罗斯?!”西里斯惊诧地瞪大眼睛。
但紧接着他身后就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我要把你从家里清除出去!你这个逆子——叛徒!”
“多谢,我巴不得呢!”西里斯吼道,他额上的青筋涨起,眼神却里充满快活。
他三步并成两步直接从台阶上跨了下来,浑身上下除了手里的魔杖别无其他。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满脸惊喜地紧紧抱住迎面朝他跑来的罗斯,“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他警觉地朝身后瞥了一眼,确认没人再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没人管他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更没人关心还未满17岁的孩子离开家能去哪。
罗斯心疼地看着他苍白削瘦的脸颊,接连半个月的折磨让西里斯比在学校时瘦了一圈,姿态也有些颓丧,不过好在他看起来精气神不错。
他们顺着小路来到了一条更加繁华的街道,车子和行人明显变多了。
“我们去哪?”西里斯咧着嘴随口问道,他在十分钟前完全没有奢求过能和罗斯见上一面,但此时他正拉着女朋友的手,而他也完全自由了。
“先去吃个饭?”罗斯说。
两个人就像最普通的情侣出来约会一样,西里斯没有问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儿,罗斯也没问西里斯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夜晚的风似乎吹走了白天的闷热,吹散了困扰人们已久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