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传话的丫鬟到了苏月婳院子里,她正躺在床榻上小憩,嫌那传话的丫鬟聒噪,随手就将房门封死,令外面的人无法进来打扰。
这丫鬟也是伺候了燕老王妃十多年,府中上上下下都要给她些面子,可如今却在新王妃这里吃了亏,自然是回去添油加醋的把这事儿汇报给了燕老王妃。
本来老王妃就对苏月婳有偏见,几句耳旁风吹进去,她拍桌怒起。
“好大的架子!我居然都请不动她!”
“既然这位新王妃不肯来,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亲自去见见她!”
苏月婳是做梦都没想到,她人都死了,竟然还能碰上婆媳关系这种麻烦事。
等老王妃带人浩浩荡荡来了院子里,魂小花也火急火燎地给她报信。
“坏女人赶紧起床!外面来了个更厉害的!手上还拿着串佛珠呢!”
“那又怎么了?”苏月婳依旧坐在镜子前描眉。
“那老太婆可是信佛的,她手上那串佛珠也吃过些香火的!”
“只不过是吃过些香火而已,又不是什么法器。”苏月婳涂上口脂,她是要办些事,但可不是跟这老王妃纠缠。
“小花,掐个诀儿让她们被鬼打墙一会儿,我要出去散散心。”
她将簪子从发髻上摘下,原本通生翠绿的簪子,隐隐有了丝丝流动的血色,抬手间就插在了门后。
“别让任何人进来,但凡只要是靠近这扇门的,就想法子迷了给送回去。”苏月婳笑了笑,“我也该去苏府,替‘自己’讨点利息了。”
自从苏韵被太子殿下送回镇国侯府后,谢姨娘见女儿疯疯癫癫的样子,哭得直接昏了过去。
她本来还指望苏韵能替她争口气,将来嫁进了太子府后,那她从妾被抬为妻也未尝不可。
可谢姨娘没想到昨夜还自信高傲的女儿,今天就成了痴痴呆呆的疯子,若不是下人拦着,只怕能把她当场掐死。
镇国公生怕此事闹大影响他攀龙附凤,立刻马不停蹄地叫人出去找大夫,还让下人带着令牌进宫去请国师。
可没想到这令牌到了宫门前就被人拦下了,原来是沈卓潇怕苏韵疯掉的事情丢了他的颜面,早已让人在此候着。
镇国公气的肝都在疼!
若非是太子殿下与他之前的密谋,他也不会把大女儿送进了那燕王府的死人堆里。
当下,镇国公也没了心情管这对母女,可又想到苏韵还有些用处,只能命人把她绑了起来。
他也不管谢姨娘又哭又闹的阵仗,叫人去道观里求了符纸来,烧成符水就要给苏韵灌下。
可没想到,那几个丫鬟才碰到苏韵的脸颊,大厅内一时间就阴风阵阵,吹得灭了好几盏灯笼。
霎时间,侯府大厅没了半边的光亮,阴沉沉的令人感到心惊。
原本被绑在柱子上的苏韵,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她脚后跟空悬着,一步步走向镇国公。
“侯爷,我脖子好痛啊!你来帮我看看,毕竟你掐死我的时候那么用力。”
她边说着,边用力去挠脖子上的皮肉。
谢姨娘看女儿的脖子被挠得皮开肉绽,顿时心疼不已,立刻扑上去抱住她。
可没想到苏韵却转过脸来,但在谢姨娘的眼里那是张七窍流血的脸,被漂浮的鬼火映照得阴气森森。
“谢姨娘,你给我灌毒酒的时候我也求过你,你为什么没有放过我呢?”
谢姨娘被吓得屁滚尿流,“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是你房里的丫鬟百灵啊,是你让我去伺候侯爷替你争宠,但又不愿意侯爷把我立为姨娘,所以一杯毒酒毒死了我。”
“苏韵”的声音拖得极为细长,若是有人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她身后漂浮着不少女鬼,正在排着队等用上她的躯壳。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鬼啊!!!”
侯府内到处都是尖叫声,只有镇国公还脸色冷肃,拔下墙上挂着的长剑,怒然爆喝。
“本国公不管你是哪来的冤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怨只能怨你的命贱!下辈子好好投胎到富贵人家,再苦做纠缠就让你魂飞魄散!”
这镇国公身上有官职,也上过战场厮杀,那些小鬼自然是怕他身上的煞气。
可随着大门“吱呀——”声缓缓敞开,一身素衣的女鬼提着鬼灯缓缓走近,她的速度眨眼间就已经到了镇国公面前,一张遍布伤痕的老脸出现在他眼前。
“夫君,好久不见。”女鬼只是一笑,脸上的皮肉就开始往地上掉,“我和你做了几十年的恩爱夫妻,你却为了我娘家的金矿,冤枉我父兄通敌卖国。”
“后又为了除掉我,设计陷害我与人通奸,划花了我的脸,把我关在后院蹉跎致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害人的主意打到我们的女儿身上!”
镇国公瞳孔骤然紧缩,“阿芙……”
镇国侯府内,参差不齐的惨叫声接连响起,整座府邸的上空盘旋着的怨气令人望而生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就是苏月婳,她正坐在屋檐上掐着手中的葡萄,汁水顺着她的喉咙而下,但却尝不到半分的甜味。
这里曾经是她读书识字的地方,镇国公也曾做过她几年的老师,这府里的一砖一瓦她都无比熟悉。
只可惜……
苏月婳舔舐了嘴角的汁水,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镇国公曾与她的舅父是同窗挚友,两人更是曾经定下过娃娃亲,但在她舅父遭人陷害时,镇国公不仅不出手相助,反而还落井下石。
这府里不少的玉石摆设和古董花瓶都是从她舅父的仓库中搜罗而来的,她还记得那天火光冲天,她舅父被人拖出府邸,在镇国公的马前被斩下头颅。
彼时,尚且年幼的她还不懂,被吓得好几日高烧,清醒后想要去告状,却被母亲拦住。
只因狡兔死走狗烹,皇帝早已经不需要他们家了。
可现在苏月婳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查询当初的真相,究竟她舅父书房中的那些信件从何而来,而边防图又怎会丢失。
若非是因边防图被偷,上一任的燕王爷也不会战死沙场,而傅孤闻也不会身中奇毒。
这一切的一切,苏月婳必须要搞清楚。
她趁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用灵力从旁边摘了个灯笼,叫了个府里的小鬼为自己引路。
从这到书房的路上,苏月婳生前不知走了多少遍,但这回从她身旁贴身而过的丫鬟小厮们,都对她视若无睹。
书房上的铁锁精致复杂,但苏月婳只是用发丝一勾,轻松打开。
当初舅父一家冤死时,血流成河,哀声遍野,母亲为了保护她,只能装作不知情,可到头来却也没能落得好下场。
她临死时,也只能看着母亲被按在地上羞辱灌下毒酒,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直到她死后,成了一方鬼王,但却也无法干扰阳间之事,只能看着曾经害死他们的人逍遥在外。
如今她重回人间,自然是绝不会放过曾经的这些凶手!
可偏偏这书房内机关众多,即便是苏月婳也无法完全无阻,只因她现在用的是凡人躯壳,若是手上一时手抖,极有可能就毁了这书房里的关键性证据。
此时,一抹翠色“咻——”的声冲进书房内,在苏月婳面前上蹿下跳。
“你还在这找什么啊!赶紧回去!那死老太婆聪明得很,我根本挡不住!她居然……居然把菩萨像请来了!”
说起来,魂小花就气得慌!
她又不是要害那老太婆,她还让那老太婆见到自己死去的夫君了呢!
可谁知道那老太婆竟然一下发了疯,拿起佛珠就乱砸,幸亏她跑得快!否则这样是被砸一下,得疼上好多天!
“那就让她请,咱们又没干什么。”苏月婳眼皮子也没抬,“到时候就说我出府为傅孤闻祈福了,她总不能对我动手。”
魂小花本来还想诉苦,但在察觉到这里怨气冲天的环境后,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
“阴孋,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段?你别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不能随便乱杀人!否则地府马上就会知道,我们就会被抓回去的!”
“放心吧,只是小惩大诫,吓唬他们而已。”沈月婳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四下寻找机关,“这几年边关战役多,地府的业绩全靠那边支撑,哪还有什么功夫管这天子脚下。”
“那你也不能乱用法术,万一要是他们找来了厉害的道士和上咱们怎么办?”魂小花哭兮兮,“你倒是没事,我可就惨了,要是被抓住的话,肯定都要拿我去入药!”
“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自然会保证你能安全回去。”
苏月婳在书房中翻找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可还是一无所获,她眸中的狠辣一闪而过。
若非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镇国公府的人都得给她死!
“有人在试图打破你的阵法!”魂小花脸色微变。
正常人别说是能打破阵法了,能看到阵法那都是不一般的角色,更何况还是阴孋设下的阵法。
但苏月婳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间能解开她阵法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
其中一个早已隐居多年,另一个在地府里替她打苦工,至于剩下的那个人……
“国师,纪轻衣。”
随着苏月婳口中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她设下的阵法,也轰然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