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西已经出了店门,想问濮淮左刚刚手绘店那边是什么事,来的路上话题被岔开了,就没问。侧头正欲开口,发现他没在,就回头看过去。
濮淮左交待完店员时转身过来的视线刚好和她对上,几个大步跟上来:“走吧。”
宋竹西点头,开口问他。
濮淮左说:“也没什么,就是一批订单出了点——乌龙。”
是市里一个老牌美术培训学校给这一批暑期插画班学员的报名福利,订单是五月初跟濮淮左这边下的,一种是和宋竹西买的差不多大的单肩帆布包,一种是美术工具包,还有一本手帐,凡是报名缴费的学员三种都有赠。
他们这一期的宣传工作做得特别好,到六月初的时候,线上线下报名的学员总数已经远远超过预期,达到了将近五千人,当然,线上数量要占百分之八十多。
学员增加,原先订的赠品数量肯定就不够了,于是加单。
六月初,濮淮左还在京市,这事就交给店长负责了,一般也不可能会出岔子。
前天工厂把加单做好的货品送过来,濮淮左也在,和店长一起带着几个店员和画师检查签收。昨天,再装车把东西给学校送过去。
学校那边有合作的快递站,把这些赠品分别打包好给线上报名的学员邮寄过去,就在打包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快递站是今天上午开始打包的,工作做着做着就发现赠品怎么变了,出现了一些完全空白的包包和手帐,既没印美术培训学校的LoGo,也没印插画和“淮左名都”的品牌标识。把箱子全部打开一看,有近一半,其中还有破损的,更有一些还有明显因储存不当而染上的大块污渍。
快递站联系到美术学校,美术学校那边负责这事儿的老师去看过后再联系到店长。电话打过来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特别可乐:“我们也合作过不少次了,对吧?相互之间是有信任在的,所以你们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我这边就没有开箱检查,而是和之前一样直接麻烦司机师傅把东西卸到快递站去了。但是你们也不能凭着这份信任,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多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吧?这是让我们顺手帮着处理?哈哈哈……”
再三确认不是订单内的货品出问题之后,店长立即开车过去,跟学校的那位老师道歉,再把错送的东西拉了回来。
店长问那个昨天在仓库轮值的店员:“我就那么一会儿没看着,就能出这么荒唐的事?这么点东西都能搞错?”
错送的那些东西是前几天濮淮左带着他们盘点整理出来的,破损的是被老鼠啃的,有污渍的地方可能是老鼠尿,而且还检查出来仓库的那个角落墙体裂了一道细缝,下雨天渗水洇湿的。于是除虫、修补墙体都顺便一起做了,也向街道管理处反应了。整理出来的那些次品,就暂时在仓库门边堆放着,濮淮左已经联系了厂家,说可以回收再处理的,等厂家派人过来拉就行。
店长大为震惊:“盘点整理的时候,还有前天卸货检查的时候,你又不是不在场,而且我在群里也发了通知。我请问你脑子呢?上班要是不带的话,你干脆也别来了。”
店员一脸懵后大喊冤枉,说是她不可能搞错的,当时肚子不舒服急着去厕所,就喊了一位实习生来帮忙看着,还特地跟她嘱咐了一遍。
店长更震惊了:“那些不该装车的东西也不见了,你就没有发现吗?”
店员急忙说:“我发现了呀!我还问了史云云,她说都装走了,我就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是厂家的人也到了,给拉走的……”
店长气得指着她:“你喊谁不好,你偏偏喊她?她干什么事的时候我不得让人看着?看着都能闯祸的人,她能独立干些什么?索性不是学校的这批订单出了问题,不然你也等着吧!”
濮淮左说到这里,宋竹西便猜到了,问:“是不是这个实习生,天天上班不带脑子啊?”
说难听点就是蠢,工作场合,遇到笨的人无可厚非,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智商其实都差不多。笨不可怕,你多教他多学,总能跟上来的。
怕就怕不仅笨,而且蠢,更可怕的是又笨又蠢还坏的——宋竹西在这种人人身上吃过大苦头。
濮淮左点头,说:“之前店里有个挺受欢迎的画师,还有两个做得很不错的员工,都因为有了更好的发展,在上个月月初辞职了,走得比较突然,店里招人也就招得急。这个史云云呢,就是那个时候来应聘的。”
史云云是淮市大学的应届毕业生,不过学的专业太冷门,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店长看她长得挺伶俐的,就先留下实习。但她刚上班就一直失误不断,什么撞倒货架、收银误操作把电脑弄死机、和客人吵架——事不过三,店长就要把她开了重新招人。
碰巧那天濮淮左临出发去淮市时来店里看了看,就看到史云云被店长训得哭得不行——
“我猜啊,”宋竹西说,“你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没把她开掉,肯定是因为看她可怜。”
“算是吧,”濮淮左承认,不过这种员工他肯定是不会留的,“我只是暂时没让她走而已,每年毕业生那么多,工作不好找,我就想给她留一个缓冲的时间而已。”
“我再猜啊,”宋竹西笑眯眯的,十分了然的样子,“一般来说,闯祸不被罚,还能留下来继续工作,这是小说女主才有的待遇,她该不会自己代入了吧?”
濮淮左一脸无奈,意思就是宋竹西猜对了。
他俩差不多快吃完午饭那会儿,店长也才从美术培训学校那边回来,调了监控看过后就把实习生史云云喊了过去,开口就是:“行了,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吧。这个月的工资给你按天算。”
史云云大惊:“店长,你怎么能辞退我,是老板亲口答应让我留下来的!再说了,这次的责任也不在我呀,谁让你们把订单货品和整理出来的次品放的那么近的?”
店长才应该大惊,不过他已经懒得废话了,多说一句,他额角的神经就要跳三跳。走,赶紧给我走!
然而史云云哭着喊出的一句话更是让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等我成了老板娘,第一个就把你赶出去!”
店长久久无言。
史云云泪眼朦胧傲娇抬下巴:“怕了吧?”
店长:“……”
真是怕你了。
他心里对此人的不耐烦全部转换成看戏的恶趣味,问:“你是怎么知道老板喜欢你的?老板跟你表白了?”
史云云自有道理:“表白不是只靠嘴巴说,喜不喜欢当然要看实际行动。”
接着她就细数濮淮左对她的照顾,比如出差在外还关心她的一日三餐(其实是员工餐),比如给大家订奶茶时记得她的口味(这个要归功于店长,所以员工的口味他基本都知道),比如出差回来特地给她带礼物还送到了她的心趴上(这个也要归功于店长,店长做的统计),比如出差回来后员工聚餐时特地嘱咐服务员注意不要放香菜,她过敏(店长再次深藏功与名)……
店长闭眼:“想得真美,下次不要再想了。”
还是要让她走,此女断不可留,万一以后再搞出什么幺蛾子让店里生意或声誉受损,那就晚了。
其实濮淮左在出差期间,店长就给他打过电话,实事求是地倒苦水,问新员工已经招到了,就不必留了吧?
濮淮左听后觉得不算严重,其实都是一件件小事积累起来的情绪问题,他这人呢重诺,觉得既然已经答应了让小姑娘先找到工作,就让店长再忍忍,算他工伤,平时多费心看着点。
店长只好忍,现在忍不了了。
史云云大哭,就是不走,坚持等濮淮左回来给她主持公道。
店长迫不得已,才给濮淮左打了电话。濮淮左回来后了解完,真的也挺无语的,同时也庆幸,这次的订单只是闹了个乌龙。
宋竹西赶紧追问:“你是怎么处理的呢?”
濮淮左肩膀都微微垮了下去:“还能怎么处理呀?当然是‘辣手摧花’,打碎她的幻想,让财务把工资结给她,送她走喽。”
他叹了口气,笑说:“怪不得刚刚到店里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都隐隐透着八卦,我这个老板的面子算是丢尽了。”
宋竹西安慰他:“你的员工们肯定是不会这么想的,他们最多就是乐子人吃吃瓜,然后再感叹一下,老板真的好善良哦。”
“不许笑了,”濮淮左手指戳她脸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准备把这件事记下来当素材?”
宋竹西双手合十,期待的看着他问:“善良的濮老板,可以吗?”
濮淮左装模作样纠结了一会儿,等欣赏够了宋竹西生动的小表情,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好吧,允了。”
“请你吃晚饭!”宋竹西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心中感叹,这可真是她的灵感缪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