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托着“四叶草”仔细端详一番,顾棠越看越满意。
捏着小叶片,小心翼翼的放到炉子边烘干,薄薄的“叶片”很快便被炉火烘烤成微干状态。
顾棠估摸着差不多应该能点燃,便拿出打火机尝试点燃“四叶草”。
幽蓝色的火焰不断焚烧着“四叶草”,可能是不够干,火焰在“叶片”上烧炙了好一会儿才将其点燃。
将点燃的香,香雾很少,只在四周飘散着。
待稀薄的香雾渐渐变浓、变白,几息后,开始如瀑布一般,向下垂走,宛如一缕白纱垂下,瞧着甚是喜人。
顾棠伸手在其中穿来穿去,将垂直而下的香雾打散。
看着散开的香雾,她眸光炽热,眉欢眼笑,起身跑出去喊她爹顾连山。
顾连山将从外面回来,方才喊醒大儿子后,他去了李家一趟,现掏了十个铜子出来,请了李顺子赶牛车送顾来安去冯家庄。
李家人见钱眼开,连缘由都没问,欢天喜地的收了铜子,说等会便让李顺子赶车来顾家。
这不,他才将抄手进院,便看到顾棠在他房门前敲门。
“爹在这呢。”顾连山朝西厢那边喊了一声,加快脚步回到西厢,一脸稀罕的问顾棠:“爹说让你早起,可也没让你起这般早,这天将将露白。”
“听到您喊大哥时我便醒了,要是不起再继续睡的话,我怕睡过了头,索性起来不睡的好。”
顾棠笑嘻嘻的拉扯着她爹的衣裳,将人往她屋里推:“给您看样稀罕物!”
“稀罕物?这一大早的你能有什么稀罕物?”顾连山很是纳闷,这大清早的,哪来的稀罕物?
顾棠不语,只将人推到屋里,指着炉子那边让她爹过去瞧。
顺着闺女指的方向看去,顾连山登时僵了身子。
这啥玩意儿!!!
咋烧出来的烟雾是往下飘的?!
他不信邪的抬手揉了揉眼,以为大早上活见鬼了!
可任凭他将双眼揉的通红也无济于事,那东西的烟雾确实是往下飘的!
“闺、闺女!”顾连山大惊失色的僵着脖子喊顾棠,大手指着四叶草倒流香,语气颤抖:“你这烧的啥东西?为何烟雾往下飘!”
“香啊!我制出来的香,您没闻到?我这屋里满是檀香味?”
顾棠深深嗅了一口,四叶草倒流香主要香料是檀香,用的还是系统奖励的,味道比她在香料铺买的好。
闻起来,格外的芬芳馥郁,醇厚圆润。
顾连山也学着闺女的模样,深深的嗅了几大口,果然,一股他从未嗅到过的香味钻进鼻间,沁人肺腑。
看着不断燃烧的香,他近前仔细打量着,模样怪怪的,瞧着既像叶子又像花,可就是不像香!
谁家的香长这般模样?!
关键这燃烧的香雾还往下飘?!
顾连山脑子里突然想起昨儿回来时,闺女拿着一朵花说那玩意儿是香……
扭头看向闺女,语气艰难的问道:“这、这玩意儿……就是你昨儿说的香?”
“没错,我昨儿说的香就是这个。昨儿的是朵花,今儿的是‘四叶草’,嗯……就是长了四片叶子的草!形态虽然不一样,但本质都是同一种香。”
顾棠将昨儿燃烧了一点的花拿出来,放在油灯上点燃,随后将其放在四叶草旁边,很快,新的一条烟雾瀑布从上而下飘垂下来。
顾连山看得双眼发直!
这一幕对他来说,属实是非常震撼。
在他的观念里,水往低处流,烟往高处走。可如今,水依旧往低处流,但烟却也往低处走了!
“这香出自我手,我便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倒流香’。爹,您说好听不好听?”顾棠非常不要脸的给自个儿贴金。
顾连山还在观念被颠覆中回不过神来,听到顾棠的话,他只下意识的点头,双眼依旧直愣愣的盯着香雾看。
“您别只点头啊。”顾棠扯了扯她爹的衣袖,“您倒是说句话啊?”
被扯了一把,顾连山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罄:“这香是你那师傅传给你的?”
顾棠顿了顿,张嘴胡扯道:“这香确实是我师傅给的,只是他老人家传给我时,这香跟旁的香没什么两样,点燃后,香雾是往上飘的。
后来我在山里采药时,挖到一些可以驱虫的药材,便想着加进去做出来留作驱虫用。
可您也知道,山里不方便,我做香时,没按照师傅教的法子来,只胡乱的按照自个儿的喜好来,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做出这种烟雾倒流的香来……”
听到这话,顾连山没有欣喜,而是不怎么相信:“这是你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顾棠面色如常,冲她爹翻了个白眼:“您说呢?这要不是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难道还是我师傅传给我的?我师傅生前的日子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他要有这手艺,或将卖方子卖掉、或将手艺教给别人,只这两样,哪个不挣个盆满钵满的?还会在这村子里孤独终老?”
顾连山心中松了口气。
确实,这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管是谁,但凡有这手艺在手,都不会将这手艺传给外人的。
只要握着这手艺,那日子过的,定是大富大贵、使奴唤婢!
况且,闺女那师傅有一个远房侄子,只是早年断了腿,吃不了这采药的饭。要是真有这般制香的手艺,定会传给他那侄子的,哪里会留给闺女。
这般一算,这香八成还真是他闺女琢磨出来的!
再次打量一番眼前的香,顾连山此时的心境变了。
这不是香,这是金山银山!
这香也不必费心找买家,只紧着北安城那些读书人卖!保管有多少他们买多少!
顾连山也读过几年书,也跟那些秀才夫子打过交道,旁的他不敢说,只北安城这一带的读书人,他们最爱学南边的那些学子,弄什么附庸风雅。
学南边的学子办诗会,学南边的学子养花赏花,学南边的学子品茗弄香。
只要是南边传过来的,那指定就是好的!
无他,只因北安城地处北方边境,地广物贫,文风虽盛却不旺,而南边又是文人聚集地,诸多名家皆是出自南边,就连每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也是一直被南边的学子占据着。
如此一来,怎不叫北安城这边的学子尊崇南边的学子?
因此,这香只要一现世,不用他们四处吆喝,只北安城里的读书人便能给他们包圆了!
想到这,顾连山换了个脸,对顾棠笑的一脸谄媚:“我闺女果真是颖悟绝伦、心灵手敏!这天底下制香的师傅不知凡几,竟无一人能悟出此法!可见,那些什么香道大家都是不做真,比不得我闺女慧心灵性……”
顾棠被她爹这番话夸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不是她心性坚定,知道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没准还真迷失在她爹的夸夸中!
她搓了搓胳膊,一脸不适的问她爹:“您这都是打哪听来的酸词?说的一套接一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什么正经读书人!”
“爹好歹也是度过几年书的人,夸人的词还是能说几个的。”顾连山围着倒流香转圈,嘿嘿笑着,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棠挑眉:“如何?这香可卖得?”
“卖得!卖得!”顾连山乐的直拍大腿。
他凑到顾棠跟前儿,将方才自个儿心中所想,仔细的说给顾棠听,末了又询问她的意见:“爹这打算可还行?”
顾棠沉思了一会儿,从读书人身上下手确实是最好的一条路。
读书人是他们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一批人,毕竟,能读的起书的人,大多数家境都不会太过贫苦,有钱人占大多数。
而越是有钱便越能折腾,在附庸风雅上,个个都舍得砸银子!
就像他们顾家,养着两个读书人,日日嘴上叫着苦,但年年都缺不了大房父子俩读书的花用。
什么诗会赏花,又是什么品茗闻香,顾家虽然置办不起这些,但顾连升一直托关系往这些聚会里钻,每年单是这几样,就要砸进去好几两银子。
当然,也有日子过的真苦的读书人,但这些人数占比不太多,也不会有心思学什么附庸风雅。
“行!就按您说的办。眼下,就等分家了,只要家一分,咱们就开工!”顾棠拍板定了这事。
得到闺女的肯定,顾连山干劲十足,一面让闺女将香灭了,一面朝外走,看大儿子起来没,赶紧将冯家人接过来,千万千万不要耽搁他分家发财的路!
顾来安打着哈欠将起,顾连山此时心情正好,难得一脸笑意的看了他几眼。
就是这几眼,让顾来安浑身一个激灵,困意瞬间不翼而飞,立马精神起来。
他许久不曾见到他爹对自个儿笑了,如今猛然见到他爹对自个儿笑,他浑身都发麻,下意识的思索着,是不是他又哪里惹到了他爹,所以这才怒极反笑,准备好生揍自个儿一顿!
顾来安越想越惊惧,这时,李顺子赶着牛车过来了。
“连山兄弟!我那侄儿呢?赶紧让他出来上车,这到冯家庄可不近,得早些出发才能早些回来……”
听到李顺子的大嗓门,没等顾连山说话,顾来安狗撵似的撒腿就往院外跑。
顾连山也跟了过去。
等他到院外时,顾来安已经利索的爬到了牛车上坐好,低着头一言不发,瞧着要多乖便有多乖。
顾连山先是跟李顺子寒暄两句,后又不放心的再次叮嘱儿子:“早上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可还记得?”
顾来安急忙点头回话:“记得记得!”
“记得就好,到了你舅姥爷家,就将我说给你听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全说给你舅姥爷听,并请他老来家一趟。记住了,只说我让你说的,旁的话,不许你说一句!”
顾来安不断地点头,不管他爹说什么他都不敢甩脸子不搭不理。
顾连山没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叮嘱完后,便后退几步,让李顺子赶紧出发,早去早回。
待牛车远去,顾连山回屋跟顾棠说了一声,出了院子往村头去,寻族长去了。
顾棠将熄灭的倒流香全都收起来,又将门窗打开,让屋里的檀香味散散。
可谁知,系统出品的檀香香味竟是这般持久,香味飘到廊下,许久都没散尽。
屋里也是一样,一进屋便能闻到十分明显的檀香味,与方才比起来,几乎没有区别。
顾平安从他爹屋里出来,伸了个懒腰,鼻间也嗅到了这股香味。
他不知道这香味是什么,见二姐那边门窗打开,急忙抬脚过去。
这大冬日的,为何将门窗全部打开?
将到顾棠屋门口,那股子香味越来越浓。
等他一脚踏进屋里,香味瞬间将他包裹,猛嗅几口,感觉浑身都松泛下来。
“二姐!这是什么香味?”
顾棠好笑的瞧了他一眼:“方才点了些我制的香,味道闻着可好?”
“好极了!可有多的?给爹屋里也点一些,这味道闻着甚合我意!”
顾棠没同意:“今儿族长与族老们都要来家,还是不要弄这些招眼的事好。要不是给爹证明我制的香能烧,我也不会这会子点,就这我也怕招眼,刚将门窗打开,将屋里的味道都散散……”
顾平安心中一凛,差点忘了,今儿族长与族老要来家。
他出去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爹的身影,回到屋里问顾棠:“爹不在?”
“不在,去村头寻族长去了。”
“这去的也太早了!”顾平安一脸诧异,外头天将亮,总不能眼下便将族长请回来吧?
“先请族长,之后还要请族老,族长与族老们指定要事先聚聚商议一番,等他们商议好,再等他们吃过饭,巳时能到咱们家就不错了。”
确实,这么一算的话,他爹去的也不算早。
顾棠又道:“先去煮饭吧,今儿早点吃饭。等吃了饭,趁着人都没来,你跟我一起到村里问问,看谁家家里有像样的菜,不拘是什么,只要是能端上桌的都行。
还有请人来家做饭的事,我记得村南边有几家婶子做饭最是有模有样,不说色香味俱全,可吃起来也是数一数二的。咱们早早过去将人订下,别到时人有事不在家,现找人不好找。”
是这么个理儿,既要请人,自是要早早过去说定才是。
顾平安从顾棠屋里出来,快步往灶房去。
顾来安不在,顾梅不用管,顾平安只需做三人份的饭就行,他掀开灶台后的大缸,发现里面的米面只剩下一顿的量了。
他一脸震惊,昨儿晚上煮饭用的是二姐带回来的口粮,他压根就没打开缸瞧,没想到今儿一瞧,缸都快空了!
不是,这才几日的功夫,几十斤的米面竟是全被造光了?!
前儿他们去北安城的前,这缸里的白米有三十斤,麦面有二十斤,大房一家子加上大哥、大姐以及堂屋里的老爷子,两日的功夫,将这五十斤的米面全吃了?
顾平安不太信,想着大房的作风,估摸是偷摸的将米面拿进了屋里。
昨晚上大房一家都没人来灶房煮饭,只看到东厢那边开了扇窗,隐约有青烟从里面窜出来,一看就知道在屋里用炉子煮饭。
看着剩下的一点米面,顾平安心中庆幸了一瞬,幸好前儿走的时候,他二姐说不放心大房,将重要的油盐搬到了屋里藏起来。
看看如今,幸好他二姐将油盐藏了起来,这要是跟米面一道留在灶房里,怕也会一个样,满罐子的油盐只剩下一顿的量。
这点儿米面要是只做一样,怕是不够吃,顾平安干脆将米面一道做了,丁点儿不留。
白米就煮粥,麦面便拿来烙饼。
这烙饼的手艺,还是二姐说给自个儿听,他慢慢摸索出来的,每回做都会有进步。
三个人的饭量不多,顾平安手脚麻利,不多会儿,他们二房的饭便煮好了。
他将锅盖盖严实,防止粥变凉,随后又点起炉子,用瓦罐给堂屋里的老爷子煮了碗糊糊出来。
他爹说了,往后给老爷子一直吃糊糊。
等糊糊煮好,他爹还没回来。
顾平安便想自个儿将糊糊端到堂屋去。
将把糊糊舀出来,一旁的顾棠忽然抢下这活计:“爷这会子怕是恨死咱们二房了,你嘴笨,他要是骂你,估摸你也不敢还嘴。还是我去的好,爷对我还是有些顾忌的,就是想发火也不敢太过。”
听到这话,顾平安脑子里瞬间闪过他爷发怒时的情景,说实话,他确实有些怵意。
“那你小心些,这糊糊还烫着呢,要是爷使坏往你身上泼,指定会烫坏人的!”
顾棠笑了笑,她防的就是这个。
找了个托盘,将糊糊放进托盘里端着,顾棠迫不及待的去了堂屋。
顾平安则在灶房里守着,这家里到处都是“贼”一个没瞧好,他做的米粥和烙饼,怕会全都不翼而飞!
顾棠踏进堂屋没多久便后悔了,尤其是在掀开东间门口的帘子后,浓郁的屎尿味迎面扑来,让措不及防的她急忙后退,张嘴干哕了几声!
这屋里是茅坑吗?!
不对!眼下冬日的茅坑也没这臭气熏天!
放下托盘,顾棠一脸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