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蛋没解释原因,含糊道:“我哥话本来就多。”
其实,昨天林母和林世盛带东西去看林昭后,村里的人开始传闲话,说林母偏心个外嫁的闺女,有肉有蛋不给自己儿子和亲孙子吃吧啦吧啦。
说的挺难听的。
林家的小孩听了一耳朵,心里直窝火啊。
见姑姑带了东西回来,可不得从村这头显摆到村那头嘛。
大侄子废话太多,林昭等不及,和二蛋先回。
至于大崽二崽,正在给哥哥姐姐分糖呢。
林鹤翎坐在院子等闺女回家。
瞥到林昭的身影,侧身脸朝主屋,说道:“昭昭她娘,闺女回来了。”
林昭进门,刚好听见这一声,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坐在她爹旁边的小木凳上。
“爹,你身体怎么样?”
林鹤翎笑笑,目光温和,打量着林昭的脸色,发现她脸色还行,在心里点头,回答闺女的问题:“好着呢。”
林母走出来,笑着说:“你爹看见你,啥毛病都没了。”
听到院子的声音,林家大哥二哥带着各自媳妇出来。
“昭昭回来了。”林大哥满脸笑容。
他走向林昭,盯着她的额头看,“看不见包了,头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林昭回道,看向其他人,依次喊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大嫂陈雨是个勤快心善的软性子。
她笑道:“嗳,吃了吗?”
“吃了。”
林二嫂秋莲瞥了眼小姑子空荡荡的手,撇撇嘴,怕公婆当家的生气,才流露出不欢迎的心思,忙掩饰似的低下头。
小姑子又回来打秋风,真是没完了!
林昭早知道二嫂什么性子,对方什么态度她什么态度,无视她那张晚娘脸。
林世盛皱眉,目光微凉地瞥一眼媳妇的发顶,很快又收回眼,看向林昭眉眼一温:“昭昭,我抓到一只兔子,你不是爱吃麻辣兔肉吗,下午让娘给你做。”
“好啊,我好久没吃兔肉了,谢谢二哥。”
听着兄妹俩的对话,秋莲悄悄翻了个白眼,孩子爹真是拎不清的,对妹妹都比对媳妇好,傻不傻啊。
虽满肚子牢骚,但是有暴脾气的林母镇家,她连吱都不敢吱一声,只敢在心里逼逼。
林母道:“知道你馋,已经准备好了,你啥时候饿了就说,娘去做。”
“好。”林昭不客气地说。
林鹤翎没看见自己的外孙,问她:“大崽二崽呢?你没带?”
“带了,和大蛋他们玩呢。”
林昭的话刚落下,一群孩子进了屋,他们一来,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娘,大崽给了我两颗糖,特别甜,我给你留了一颗。”林喜宝对她娘说。
陈雨眼里闪过诧异,看了眼林昭,见小姑子脸上没有异样,知道她清楚大崽给女儿分糖的事,放下心,重新看向女儿,柔声道:“你自己留着,娘不吃。”
林喜宝弯眸笑,“我吃一颗就够啦,娘肚子里有宝宝,你也吃一颗。”
闻言,林昭面露惊喜,“大嫂又有了?”
陈雨嗔女儿一眼,看向小姑子,不好意思地说:“两个多月了。”
林昭道:“恭喜大哥大嫂。等大嫂生了,我给你送个猪蹄。”
“说大话,当猪蹄是那么好弄的吗。”林母轻点闺女的额头,怕老大媳妇期待过高,替林昭描补:“你尽力就行,弄不到也没事,你大哥也会找门路。”
林昭没多解释,成不成再过几个月就知道了,她在县里上的学,学也不是白上的,人脉可不少。
“我知道。”
等长辈们说完话,大蛋把装满东西的网兜放桌上,对林父林母说:“爷,奶,这些是我姑姑带来的东西。”
他那么一放,网兜里的东西一目了然。
林母眉头紧拧,“昭昭,你咋带这么多东西。”
“娘不收,我只能自己送回来啊。”林昭随意道。
她打开网兜的绳结,依次取出里面的东西。
边取边说:
“这是肉罐头。”
“这是两斤肉。”
“这个是挂面,娘你三天两头给我爹和你煮两把吃,白面的,很软和,不像粗粮嘎嗓子,清汤的都好吃。”
“一小罐油,这油香,炒菜很好吃。”
“还有这个咸鸭蛋,一戳就流油,配粥特别好。”
“最后是汽水,我买了不少,给你们也尝尝。”
林家人看着桌上的东西,愣在那里。
这些东西,随便一个拿出去都很难弄,昭昭从哪儿弄到的?
林母抓住林昭的手腕,带她进屋,避开所有人,神情凝重,目光锁着她,严肃道:“你去黑市了?”
林昭摇头,认真道:“当然没有!我连黑市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那你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林母仍是不放心,她怕闺女以身试法。
“都说了啊,我同学那里。”林昭故意做出一副牛气冲天的表情,骄傲道:“娘不会觉得我高中白上的吧?”
“我那些同学,有的是粮油站的,有的是肉联厂的,还有的在供销社上班呢,我找他们买东西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吗。”
“娘放心吧,我又不傻,肯定不去黑市。”
她确实没去过,当然表现的理直气壮。
“没去就好。”林母说,“以后也不准去,黑市抓投机倒把抓的紧,要是被抓可不是玩的。”
林昭神情坚定的像入党宣誓:“我又不傻,没门路的人才去黑市,我有门路去啥黑市,不去不去。”
她没去黑市,也被林母念叨了十来分钟。
“回来带那么多东西干啥,我有没有给你说回来别拿东西,那么多好东西,留给我外孙外孙女吃多好,你嫁到顾家了,别想着娘家的事,我和你爹好几个儿子,难道会没饭吃?不省心的丫头。”
林昭不服气,理直气壮地说:“是饿不着,但也没啥好东西补身体啊。”
这话林母无法反驳。
什么都要票,哪怕她有本事,也弄不到挂面、弄不到肉罐头……
“这世道啊,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林母沉沉叹气。
林昭挽住她娘,脑袋抵在林母的肩上,说道:“会慢慢好起来的。在这之前,我孝顺你和我爹的好东西,你们得收下,不然我再也不回来了。”
林母侧头看她,对上林昭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眼里写满了认真。
“我说真的!”林昭强调,声音软,态度很硬。
她爹逃难那会把身体逃坏了,她娘看着身体倍儿棒,其实也操劳过度。
原书里,她死掉后,她爹第二年就没了。她爹去了没多久,她娘也没了,间隔时间连半年都不到。
想到这里,林昭心像被一双巨手攥住,透不过气。
她永远不会原谅顾杏儿!
林母无奈,只能道:“收!我和你爹收下!”
林昭这才展颜。
很好。
这辈子,她爹她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院外。
林鹤翎把俩外孙喊到跟前,询问他俩一些事,问的都是他们的近况。
大崽二崽很熟悉这个环节,端坐在那里开始吧啦吧啦说。
说他们吃了多少好东西,又站起来显摆他们的新衣服和新鞋子,笑容比朝阳都灿烂。
“三崽和四崽怎么样?”林鹤翎关心起龙凤胎来。
“他们也好着呢,娘给他们冲麦乳精,还给他们蒸鸡蛋羹。”二崽说。
大崽补充:“娘也给三崽四崽做新衣服。娘还说要带我和二崽去看电影!”说到看电影,稚嫩的声音里凝满欢喜。
“头发怎么没了?”林父挨个摸摸两个外孙的光头,笑着问。
“昨天村里来了剃头匠,我娘让我和弟弟剃光头。”大崽说。
“我娘说剃光凉快!”二崽摸了摸刺刺的脑门儿,笑呵呵地说,在脾气爆好的姥爷面前,和他亲奶一模一样的大嗓门儿都收敛了不少。
林鹤翎可不信闺女说的什么凉快的话,怕不是昭昭怕两个崽头上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防患于未然,让他们剃光头。
“光头好,衬的你俩的脑瓜更圆溜了。”觉得闺女长大了,林父感觉很欣慰,眼中溢满笑。
他性子温厚,说话从不大声,和整个村子格格不入,偏孩子们都喜欢他,也愿意听他说话。
大崽二崽和姥爷很亲,黏在林鹤翎跟前,缠着他讲故事。
林鹤翎没推拒,果然给他们讲起故事来。
大蛋几人馋姑姑带来的肉和糖,瞧见爷爷给大崽二崽讲故事,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排排坐听起故事来。
林昭和她娘说完话,一出门瞧见她爹在讲故事,快步走过去,坐到她爹旁边的木摇椅上,木椅摇晃几下,晃的林父眼晕,伸手扣住手扶,将其稳住。
不过他习惯了,也没说闺女,继续用他那不疾不徐的语调讲着故事,讲的是一只无法无天的猴子。
林昭从小听,没腻过,有时她爹说上句,她能接下句。
这一幕让林母和林世昌、林世盛有种回到昭昭还没嫁人时的感觉。
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故事,林母听出林鹤翎的嗓子有点哑,打断他们。
“今天就到这里,大蛋二蛋,带弟弟妹妹出去玩去。”林母把闺女带来的糖分给孙子孙女些,然后打发走一群小的。
在家里吵吵闹闹的!
孩子们意犹未尽,但没敢闹,拿上糖跑出家门。
大崽二崽也像刚飞出笼的小鸟,跟着表哥们疯跑。
林家的三个姑娘,林喜宝,林萱和林徵没出去。
林昭道:“你们怎么不出去玩呀?”
“姑姑好久才回来一次,我们陪姑姑说说话。”林喜宝凑到姑姑旁边,一本正经地说。
才八岁大的小姑娘,摆出小大人的模样,惹人发笑。
林萱和林徵两姐妹站在不远处,没靠近。
林昭向姐妹俩招手,“萱萱,徵徵,过来,姑姑有礼物送给你们。”
两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明亮。
林喜宝故作失落,磨人道:“姑姑给萱萱和徵徵准备礼物,我呢我呢?没有我的份儿吗?”
陈雨看着闺女像个小人精,只觉得没眼看,“林喜宝!”
“大嫂,没事的,小姑娘大大方方的是好事。”林昭不在意地摆手,她很喜欢喜宝的性子,整天乐呵呵的,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嘿嘿,姑姑,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礼物?”林喜宝脸上堆满了笑。
林萱和林徵也有些好奇。
林昭从挎包里取出三根头绳,“头绳,一人一个。”
“我喜欢,谢谢姑姑。”林喜宝接过头绳,让她娘给她绑上。
陈雨瞧一眼那头绳,比县里供销社的都好,一个怕是得两三毛,不好意思地说:“让小姑子破费了。”
林昭笑笑,“没什么。”
就在这时,林二嫂秋莲快步走来,收走林萱、林徵两姐妹的头绳。
“小丫头片子用什么头绳,给我,我帮你们收着,等你们长大再给你们。”
陈雨极其荒谬地看向霸道的妯娌,无法理解。
二弟妹这是连装都不装了?!
林昭也神色愕然,“?”
什么情况……?
林萱林徵两姐妹嘴角牵出的笑容消失,委屈的不行。
那是姑姑送给她们的!!
“我不要。”林徵抢回头绳,壮着胆子拒绝,控诉道:“娘说帮我们收着,到最后都给表姐了,我不要让你收!”
秋莲恼羞成怒,狠狠地戳她的头,长长的指甲在小女孩额头划出一道红印。
恼怒地训斥:“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谁给你表姐了,居然学会告状了,惯的你。”
林徵生气地说:“娘说谎!我和姐姐都看见了!你把奶给我和姐姐做衣服的布料都给表姐了!我没告状,你就是给了!”
秋莲火气上头,伸手想打人,被林昭拦住,冷声道:“骂就骂了,二嫂还要上手打人,你是亲娘吗?”
不想当着两个侄女的面和二嫂发生争执,林昭不再搭理秋莲,带三个侄女去自己屋。
秋莲觉得委屈,她没生出儿子,在婆家没底气,娘家就是她的底气,她把布料给自己侄女,不也是希望娘家能给他们撑腰吗,那两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一点也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呢?
陈雨一眼便看出二弟妹的想法,觉得她真是病的不轻。
林父闭上眼,连个眼神都欠奉,对于蠢人,多看一眼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