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仿若被抽去了脊梁,僵直地站在偏厅外的长廊之上。他的双手好似一对铁箍,狠狠攥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刺目的惨白,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悲愤与屈辱统统碾碎在掌心之中。
屋内那不堪入耳、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犹如一把把淬了剧毒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扎着他最为敏感的神经,将心底的羞耻感搅得如同汹涌澎湃的怒海,肆意翻腾,脸色铁青得恰似暴风雨来临前夕那暗沉压抑、蓄势待发的天空。
透过那精美的雕花窗棂,几缕稀稀落落、仿若破碎希望的光线艰难地挤了进来,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他那张年轻却布满沧桑沟壑的面庞上。光影交织错落,恰似他此刻紊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
他缓缓抬起眼眸,望向那雕梁画栋、却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的廊顶,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仿若穿越时空,回到了往昔那些痛苦不堪的岁月。
打从他记事起,母亲放浪形骸的模样就如同鬼魅一般,死死地纠缠着他,成为他一生中无法摆脱的梦魇。
在街头巷尾,那些顽皮无知的孩童,总是像一群被激怒的恶狼,一边恶狠狠地朝他扔着尖利的石子,一边扯着嗓子用最恶毒的言语骂他野种。
那一声声稚嫩却又充满恶意的叫嚷,至今还在他的耳边嗡嗡回响,如同诅咒一般挥之不去,使得他的双拳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不过,岁月是一把双刃剑,在磨砺人的同时,也悄然带来了成长与体谅。
这几年,随着年纪增长,朱正历经了无数人间冷暖,看遍了世态炎凉,开始慢慢理解母亲的苦衷。
他曾亲眼瞧见过母亲在那些权贵之间强颜欢笑、虚与委蛇的无奈模样,那看似风情万种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是一颗千疮百孔、只为求生存的心。
他心里渐渐明白,母亲是在用自己的尊严,给他们母子换取一条活路。
虽说恨意慢慢消散,但心底还是填满了无尽的悲哀,这种悲哀如同陈酿的苦酒,愈发醇厚,让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呆立了好一会儿,朱正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仿若裹挟着他多年来的憋屈与沉闷,从胸腔深处缓缓吐出,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他拖着两条像灌铅般一样沉重的腿,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仿佛要在日前长廊之上踏出一个个绝望的深坑。
他没有回碧落庭,而是任由自己的双脚带着,慢慢地没入邯郸城之中。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是他孤独灵魂的具象化,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凄凉。
且说朱姫,此时刚与残阳一番缱绻过后,她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起身整了整衣裳。那锦缎华服之上,褶皱与凌乱透露出刚刚的欢情,可她的心情却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残阳上前给朱姫递上披风,朱姫轻轻搭上,莲步轻移,迈出房门。
因为要供赵国的达官贵人玩乐,朱姫一直被软禁在建信君的私宅梅园中,即便以探望父母为名,偶然回朱府,也不过是短暂的停留,夜晚仍需回到那看似雅致,实则禁锢她自由的梅园。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朱府的碧落庭内,琉璃在屋内实在闷得慌,便想着出去透透气,信步走到了朱府的庭院中溜达。这庭院宛如一方被岁月尘封的静谧天地,四周的围墙爬满了暗绿色的青苔,那青苔像是给围墙披上了一层绒绒的毯子,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庭院之中,几株古老的槐树伸展着繁茂的枝叶,洒下大片大片的绿荫。微风拂过,槐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什么秘密。
树下,错落摆放着一些形态各异的太湖石,有的玲珑剔透,有的雄浑厚重,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见证着庭院的兴衰变迁。
沿着曲折的小径漫步,不知不觉间,琉璃来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庭院。忽然,一抹黑影从眼前闪过,琉璃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警觉地望向四周。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此人戴着一个面具,看不清是否熟人,但那身影,琉璃确定她一定见过。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那人身上,勾勒出修长的轮廓,步伐间透着一种别样的轻盈与熟悉感。
琉璃心中满是疑惑,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可又有些犹豫,毕竟这朱府之中暗流涌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紧紧锁定那个神秘身影,试图从记忆中搜寻出与之匹配的画面,然而思绪却如乱麻,一时半会儿毫无头绪。
邯郸城郊,一座破破烂烂、仿若风一吹就会轰然倒塌的庙宇在夜色里摇摇欲坠。庙顶的瓦片七零八落,这儿缺一块那儿少一片的,有好几处大窟窿眼朝着天敞着,宛如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绝望地仰望苍穹。月光毫无在前无阻碍地透过这些窟窿,稀稀疏疏地洒下一些光斑,照得地上影影绰绰,仿若一群鬼魅在肆意舞动。
四周的荒草丛生,长得老高,风轻轻一吹,草叶子就“沙沙”地响个不停,像是在偷偷议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又仿若无数双隐匿在黑暗中的手,在轻轻拨弄着命运的琴弦。
庙宇里头,两支烧得剩下半截的蜡烛,勉强燃着一星半点微弱的火光,晃晃悠悠地映出两个神秘兮兮的男人身影。
昏黄的烛光在风中摇曳不定,将他们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犹如两个飘忽不定的幽灵,在这破败的庙宇中谋划着足以颠覆乾坤的大事。
那位白衣人静静伫立,仿若一朵绽放在暗夜霜雪中的白莲。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那质地轻柔得仿佛是用月光织就,又仿若天际的流云,顺滑无比,在这昏暗的庙宇中散发着幽微的光泽。
腰间束着一条深紫色的革带,带上镶嵌着一块羊脂白玉,玉质温润,雕工精细,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仿若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白玉冠,冠两侧垂下的缨络,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摆动,丝丝缕缕,如同梦幻的水帘。
再看他的面容,虽被一层薄纱遮住,却仍能隐约透出那高挺的鼻梁和冷峻的下巴,仿若用冰雪雕琢而成。
他的双手优雅地背在身后,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仿若一棵苍松,傲然挺立在这破败庙宇之中,却又给人一种无形的。
再瞧那黑衣人,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在一身黑不溜秋的衣裳里,跟这漆黑的夜色简直快要融为一体了,仿若他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头上包着黑布,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巾,就露出来一双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阴鸷的光,仿若夜空中最邪恶的两颗星,让人瞧着心里直发毛。
他的身上背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剑鞘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黑光,剑柄上缠着黑色的布条,方便他在实际操作中握紧,随时拔剑出鞘,取人性命。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着头,身体微微前倾,仿若一只等待主人指令的忠实猎犬,只不过这只猎犬,浑身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白衣人微微侧过身子,隔着那层薄纱,目光冷冷地看向黑衣人,开口说道:“秦国来的那一帮子人,说啥也不能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回到秦国,尤其是朱正和他母亲朱姫,绝不能放虎归山。”
他这嗓音,就好像是大冬天从冰窟窿里冒出来的风,又冷又硬,话一出口,连那本来就微弱的烛光都跟着哆嗦了一下,摇晃得更厉害了,仿若被这股寒意吓到。
黑衣人“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低着头,闷声闷气地回禀道:“麻烦特使回禀主人,请主人放心,小的已经买通了赵国王室身边的众多亲信,并且把朱正母子以及秦使那些人的详细行踪,包括他们每日的行程安排、与何人会面,还有他们使打算啥时候返程这些个机密事儿,都高价卖给了以平原君为首的赵国权贵。以平原君的个性,到时候,肯定不会轻易放朱姬母子回国的。肯定设下埋伏,伏击秦国使团。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时,我们的人杀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您想啊,赵国一直忌惮秦国的势力,如今得了这么个立大功的大好机会,能放过才怪呢。
我们等两边杀得昏天黑地、人仰马翻的时候,主人再带着精心准备的精锐奇兵,在半道上搞个突然袭击,准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保管是万无一失。”
一说到这儿,黑衣人藏在黑巾后面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挑了挑,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立马又恢复了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生怕自己的得意忘形惹恼了白衣人。
白衣人不置可否,轻轻地点了点头,薄纱下面的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扯出一道冷酷的弧线,好像他这会儿已经亲眼瞧见朱正母子和秦使那帮人全都,倒在血泊里,秦国朝堂也乱成了一锅粥。
“咱这回弄的这一连串计划,那可真是一步都不能错,到处都是要命的陷阱,这事儿可是关系到咱们以后能不能成大事,只准赢,不准输。等秦国那边知道使团有去无回,朝堂上那帮子大臣为了争权夺利,肯定得打成一团。
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这天下,迟早是咱们的囊中之物。”白衣人越说越兴奋,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野心,仿若整个天下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黑衣人连忙附和道:“特使英明,小的愿效犬马之劳,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咱们按计划行事,这秦国朝堂必乱,赵国也会元气大伤,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谄媚,却又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已经准备好为白衣人肝脑涂地。
白衣人微微皱眉,似乎又想起什么,再度开口:“那朱正虽说年纪轻轻,但年少老成,不可小瞧。”
黑衣人应道:“主人放心,小的也探得此消息。在赵军与秦使交锋时,小的会安排几个身手矫健的兄弟,专门盯着朱正,绝不让他有施展的机会。一旦混战开始,先设法将他与朱姫冲散,让他自顾不暇。”
白衣人轻轻点头:“如此甚好,另外,咱们的精锐奇兵埋伏之地,一定要选在最为隐蔽且必经之路上,多备些强弩暗箭,不管是秦使还是朱正母子,只要露头,就给我狠狠射杀。”
黑衣人眼神一凛,目光如炬,仿佛两道冷电直射而出,他沉声道:“遵命!小的已然仔细勘察过数个绝佳之地,那些地方皆是山势险峻异常,悬崖峭壁林立,让人望而生畏;且山林茂密,草丛深深,宛如迷宫一般,常人难以涉足其中。如此地势,实乃设伏之良选也。待到那时,我等只需以逸待劳,静候敌人自投罗网,必然能够旗开得胜,大获全胜!”
正在此时,突然间,一阵狂风犹如脱缰野马般汹涌而至,“呜啦啦”地呼啸着直直冲入这破旧庙宇之中。那狂风来势汹汹,其劲道之大,恍若有成千上万头凶猛的野兽在齐声咆哮,震耳欲聋。刹那间,狂风便将那原本静静燃烧着的蜡烛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左摇右晃,几近熄灭。而那微弱的火光在狂风的肆虐下,更是疯狂地摇曳起来,时明时暗,闪烁不定。摇曳的火光照耀之下,使得整个庙宇内部的光影也随之变幻莫测,时而明亮,时而昏暗,营造出一种诡异而又神秘的氛围。
影跟发了疯似的乱舞,好像是老天爷看不惯他们在儿搞阴谋诡计,特意派来鬼神给,他们提个醒。白衣人和黑衣人同时一惊,下意识地对
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他们就镇定下来,白衣人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仿若在责怪这狂风坏了他们的好事;黑衣人则迅速站起身来,手按剑柄,警惕地环顾四周,仿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