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宫。
暗沉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宫殿上方,让这平日里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地方,此刻也笼上了一层压抑的阴霾。嬴政高坐在王座之上,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紧紧攥着扶手的双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象征王权的座椅捏碎。
“成蛟那畜牲!竟然背叛自己的祖宗,投降赵国!”嬴政猛地站起身,怒目圆睁,声如洪钟,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得殿内侍从们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上将军蒙骜战死、蒙家军全军覆没的噩耗,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嬴政头晕目眩。本想着利用樊於期唆使成蛟叛变,名正言顺地将其势力连根拔起,巩固自己的统治,谁料现在虽然如愿,但却赔上了秦国的肱股之臣和十几万精锐之师。嬴政心中懊悔与愤怒交织,一拳砸在王座旁的案几上,案几上的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彼时,咸阳宫外的百姓们也在议论纷纷。“听说了吗?成蛟公子投降赵国啦,蒙骜将军也战死了,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卖菜的老汉忧心忡忡地说道。
旁边的年轻后生撇了撇嘴:“哼,这成蛟公子也真是糊涂,放着秦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去赵国当什么降将。”
赵王那边,得知成蛟前来投降,兴奋得合不拢嘴,当即封成蛟为永安侯,将富饶的饶地赐给他作为封地。嬴政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怒火中烧,咆哮着要御驾亲征,亲手诛杀成蛟。
秦国,旧都雍城。
嫪毐在自己的府邸中,得知成蛟叛变已然成真,兴奋得手舞足蹈。他回想起在吕不韦处得到指令要自己告发成蛟谋反的消息,自己连夜给嬴政写告发信的场景,觉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终于来了。他迫不及待地奔向太后朱姬的寝宫,想要让朱姬帮自己谋取一个侯爵之位。
“太后,太后,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嫪毐一进寝宫,就扑到朱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紧紧拉住朱姬的裙摆,脸上满是焦急与期待,眼眶都微微泛红。
此时已入冬,正是十月底,朱姫腹中的胎儿早已呱呱落地,过几天就正好满三个月了,是个男孩。为此,嫪毐高兴了好久,但怕嬴政知道此事招来祸害,再高兴也只能藏着掖着。
此时的朱姬正慵懒地靠在榻上,望着一旁的宫女正在逗弄着自己那刚满月不久的孩子。看到嫪毐这副模样,朱姫不禁笑了起来:“哟,这是怎么了?我的小心肝,谁欺负你了?”
嫪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朱姬,带着哭腔说道:“有太后的庇护,还有谁敢欺负奴才呢?只是您想想,我之前冒险偷听到成蛟要谋反的消息,为了写那封告发信,我熬了整整一个夜晚,手都写酸了。现在成蛟真反了,我也算是立了大功,大王是不是该论功行赏 了。”
朱姬心疼地摸了摸嫪毐的脸:“我的心肝,你受委屈了。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好。大王那边,我去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嫪毐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在朱姬脸颊上亲了一口,又顺势依偎在她身边:“太后对奴才真好,奴才就知道太后最疼我了。奴才想要个侯位。要是奴才能封了侯,以后天天陪着太后,给太后讲好玩的事儿,逗太后开心。我还会亲自给太后做您最爱吃的点心,绝不让太后受一点委屈。”
朱姬被嫪毐哄得开心不已,笑着说:“就你嘴甜。你先起来,看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手拍了拍嫪毐的肩膀,接着严肃地道:“只是这侯位,恐怕有点难。”
嫪毐却没有起身,反而拉着朱姬的手晃了晃,继续撒娇:“太后,如果奴才封了侯,咱们的孩儿以后也能有些庇佑。您为咱们的孩儿着想一下,难道您的面子还换不来一个侯位吗?放在民间,大王可是要尊我一声父亲的……”
“大胆!”未等嫪毐把话说完,朱姫一声厉斥,吓得嫪毐直接滚落地上。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胡说了。”朱姫突然的喝斥吓得嫪毐不停认错。
看到嫪毐受惊过度的样子,朱姫又不禁心痛起来,朱姬点了点嫪毐的鼻子:“嫪毐啊嫪毐,你说得虽然也对,但切勿失了方寸,冒犯了大王。咱们在雍都的一切,你以为政儿真的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吗?”
“这……”嫪毐一脸茫然的望着朱姫“难道大王都……”
朱姫起身,拂了拂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莲池,此时莲花已大部分枯萎,只剩下几块枯叶飘浮在水面上。朱姫叹了口气说道:“大王只是念在哀家含辛茹苦的养育了他,才任由你我逍遥快活。嫪毐,这侯位哀家可以给你。但你要给哀家牢牢记住,凡事要有分寸,切不可因一时得意忘形,冒犯了大王,否则,哀家也保不住你。你去准备一下,哀家这就和你去找政儿,给你讨一个侯位。”
“太后英明,奴才谢王太后恩典!”嫪毐心中高兴万分,高呼太后圣明。
秦国,咸阳宫。
经过几日的奔波劳累,朱姫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咸阳宫。不等宫人通报,朱姬就在嫪毐的搀扶下,扭动着腰肢,袅袅婷婷地走进嬴政的寝宫。
“政儿啊,”朱姬娇声说道,“听说蛟儿果然叛变,蒙老将军战死,政儿想必心中难受至极,母亲回来看你了。”
嬴政正在书房里为战事和朝堂之事烦闷,看到母亲进来,起身行礼:“感谢母亲关心,儿臣还能挺得住。赵高。”
“诺!”赵高识趣的吩咐宫女送来茶水点心,给嬴政母子倒上,躬身又退到门外。
“母亲请用茶!”嬴政手扬了扬,朱姫向嫪毐使了个眼色,嫪毐聪明的也退了出去。嬴政上前搀扶着朱姫向榻前走去,然后不动声色的道:“母亲这趟回咸阳宫来,真的只是看望儿臣吗?”
朱姬走到榻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我的政儿,果然还是那么聪明。今日母亲想要向政儿讨个人情。”
嬴政淡淡的问道:“母亲想要什么直说便是,用到‘讨’这个字,孩儿就是大不孝了。”
朱姫微微一笑,欣慰地道:“那母亲就向政儿直言不讳了。嫪毐告发成蛟有功,政儿可否封嫪毐为侯?”
嬴政听到“嫪毐”二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母亲此话怎讲?”
朱姬放下茶盏,坐直身子,一脸认真地说:“你想想,之前嫪毐冒险给你送来成蛟要谋反的消息,这可是大功一件呐。现在成蛟真反了,他的话应验了,你是不是该赏赐他些什么啊?”
嬴政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他强忍着怒火,冷冷地说:“母亲,如今秦国正值多事之秋,封侯之事,可否暂缓?蒙骜将军战死,十几万蒙家军全军覆灭,秦国朝堂和军队都乱成一团,我实在没心思考虑这些。”
朱姬却不依不饶,一屁股坐在榻上,双手抱胸:“政儿,你可不能寒了嫪毐的心呐,他一心为秦国,为你办事,这点小小的赏赐算得了什么?他日夜都盼着能得到你的赏赐,为秦国效力,你就当是给母亲一个面子。你要是不赏他,他得多伤心呐,说不定以后都没心思帮秦国做事了。”
嬴政心中烦闷不已,又不好对母亲发作,只能咬着牙说:“母亲,此事容儿臣再考虑考虑。嫪毐虽有告发之功,但封侯乃大事,需朝堂商议,不能如此草率。”
朱姬却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站起身来,走到嬴政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政儿,母亲含辛茹苦把你养育成人,一直以来,母亲什么时候求过你,你就答应母亲这一次吧。嫪毐那孩子,一直对哀家很好,对秦国也忠心耿耿,这次又立了功,你要是不赏他,以后谁还愿意为你卖命?你就当是为了母亲,成全了他这一回吧。”
嬴政实在拗不过,心中一横,心想暂且先稳住母亲,日后再做打算。于是,他说道:“好吧,母亲,儿臣就封嫪毐为长信侯,赐山阳地区为其封地。但此事还需下诏昭告朝堂,不能就这么定了。”
朱姬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这才对嘛,政儿果然最听母亲的话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咸阳宫大殿之上,气氛庄严肃穆。嬴政高坐于王座,目光扫视着殿下群臣,声音坚定而洪亮,向众人颁下圣旨:“今嫪毐侍奉太后有功,孤心甚慰,前些时日又告发成蛟叛变有功,特封其为长信侯,赐山阳之地为其食邑,府邸修建务必尽显尊荣,一应待遇皆从侯爵之礼。”
这道旨意一下,朝堂瞬间炸开了锅,大臣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封侯之举感到震惊不已。然而,嬴政坐在高位,眼神冷峻,没有给众人议论的机会,此事便就此定下。
消息传到了吕不韦的耳中,吕不韦暴跳如雷。他当初把嫪毐送入宫中,只是想借机斩断与朱姫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人关系,嫪毐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可如今嫪毐竟凭借朱姫的宠爱,封了个长信侯,权势地位急剧攀升,已然威胁到了自己了。
“荒唐!简直荒唐!”吕不韦一边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边大声咒骂,“那嫪毐不过是个市井无赖,怎配封侯?嬴政这孩子不是在玩火自焚呐!”
吕不韦越想越气,决定进宫找嬴政理论。他急匆匆地赶到咸阳宫,连通报都顾不上,直接闯进了嬴政的书房。
“大王!”吕不韦大声说道,“您怎能封嫪毐为侯?这不是养虎为患吗?嫪毐出身低贱,毫无功绩,仅凭一封告发信就封侯,如何能服众?”
嬴政此时正心烦意乱,看到吕不韦进来,眉头皱得更紧了。“相父,此事孤已决定,你不必多言。嫪毐告发成蛟谋反,于秦国有功,封侯是他应得的赏赐。”嬴政冷冷地说。
吕不韦却不肯罢休,他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抱拳,激动地说:“大王,嫪毐在宫中胡作非为,早已引起众怒,如今封侯,必定会引起朝堂上下的不满,还望大王收回成命!他的品行众人皆知,封侯只会让朝堂风气更加败坏。”
嬴政强忍着怒火,说:“相父,寡人自有分寸,你莫要干涉寡人的决定。朝堂之事,寡人会权衡利弊,嫪毐封侯之事已成定局。”
吕不韦见嬴政态度坚决,心中更加着急。他提高了音量,说道:“大王,您可不能被一时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啊!嫪毐在宫中与太后的关系也惹人非议,如今封侯,后患无穷呐!”
嬴政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视着吕不韦厉声道:“吕不韦!你不要太过分了!孤才是秦国的大王,孤的决定,容不得你质疑!你屡次干涉孤的决策,眼里还有没有孤这个大王?而且,嫪毐原不是你丞相府的人吗?不是你送进宫侍奉太后的吗?怎么又说他图谋不轨了?到底是他嫪毐图谋不轨还是你吕不韦?”
吕不韦被嬴政的气势吓了一跳,他呆呆地看着嬴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陌生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再是那个任他摆布的傀儡大王,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王者的威严。
“大王……”吕不韦还想再说些什么,嬴政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够了,吕丞相今日若是无其他事,就请回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赵高,送吕丞相出宫。”
“诺!”赵高躬身应允,然后起身,冲吕不韦躬身道:“吕丞相,请!”
吕不韦无奈,只能转身离开。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这个小大王,终归是长大了,已经脱离我的掌控了。”
一边的赵高听到吕不韦的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继续引路。
回到吕府,吕不韦越想越不甘心,他听说朱姫回了咸阳宫,决定去找王太后朱姬,诉说嬴政今日对他的顶撞。于是,他趁着夜色,偷偷来到了久违的太后寝宫,昔日,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太后。”吕不韦见到朱姬,脸上立刻堆起笑容,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向前迈了一步,作势想要握住朱姬的手 ,“许久未见太后,太后风采依旧啊。”
朱姬看到吕不韦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吕不韦的动作,语气淡淡的:“吕丞相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吕不韦脸上的笑容突然像被冻住了一样,变得异常僵硬,但他迅速调整好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依旧自然。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略带忧虑的语气说道:“太后啊,大王这样做实在是有失体统啊!他完全不顾及太后您的颜面呐!老臣多次劝谏大王,可他却执意要封嫪毐为侯,这可如何是好呢?”
朱姬的神色却十分平静,她缓缓走到榻前,优雅地坐下,然后轻轻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后,她才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吕丞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政儿封嫪毐为侯,也是因为嫪毐立了功啊,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吕不韦见状,急忙向前迈了几步,脸上露出一副恳切的模样,说道:“太后您有所不知啊,那嫪毐绝非善类啊!他野心勃勃,得势之后,在宫中的行为愈发张狂起来。老臣担心他这样下去,日后恐怕会对王室造成不利影响啊!”
朱姬听了吕不韦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吕不韦,说道:“野心勃勃?吕丞相,这嫪毐不正是你送给哀家解闷的吗?当初你将他送进宫时,可没说过他有什么问题啊。如今他立下功劳封了侯,你却跑来说他的不是,吕丞相,你到底是何用意呢?”
吕不韦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会儿苍白如纸,一会儿又涨得通红,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朱姬的话。
沉默片刻后,吕不韦稍稍定了定神,决定还是要尽量挽回这个局面。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太后,老臣当初送嫪毐进宫,纯粹是为了给太后解闷儿,让太后在宫中的日子不那么无聊。可谁能想到,这个嫪毐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得寸进尺!如今他仗着太后和大王对他的宠爱,在朝堂上肆意妄为,拉帮结派,处处与老臣作对。长此以往,我秦国的朝堂岂不是要乱套了?”
朱姬显然对吕不韦的这番话并不买账,她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吕不韦,冷冷地说道:“丞相,你莫不是嫉妒嫪毐得了赏赐?政儿封他为侯,自然有政儿的道理和考量。你身为臣子,就应该多操心些国家大事,少来管这些王家的私事。”
吕不韦心中的恼怒愈发强烈,但他深知自己绝对不能在朱姬面前发作。于是,他强忍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太后既然如此袒护嫪毐,老臣也无话可说了。只是希望太后和大王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以免将来酿成大祸啊!”
朱姬根本不理会吕不韦的警告,她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吕不韦一眼。她淡淡地说道:“丞相的话,哀家已经记下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丞相就请回吧。”说完,她便端起茶盏,自顾自地喝起茶来,完全把吕不韦晾在了一边。
吕不韦心中虽然愤恨,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强压怒火,行礼告退。他步履沉重地走出太后寝宫,心中的不满和怨气愈发浓烈。
“朱姬啊朱姬,你怎能如此对我?想当年如果不是我吕不韦,你与嬴政母子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如今你却这般忘恩负义,真是令人心寒!”吕不韦越想越气,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然而,吕不韦毕竟是个精明之人,他知道光靠生气和咒骂是无济于事的。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他决定主动向嬴政请罪,以挽回自己的地位和声誉。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吕不韦便匆匆赶往咸阳宫。他在宫门外焦急地等待着,终于等到宫门开启,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嬴政的寝宫。
“大王,”吕不韦一见到嬴政,便立刻跪地磕头,“老臣昨日言语冒犯,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大王责罚。老臣实在不该倚老卖老,如此冲动,顶撞大王。”他的语气诚恳,态度谦卑,与昨日在太后寝宫时判若两人。
嬴政看着跪在地上的吕不韦,心中的怒气已经消了一些。他知道吕不韦是秦国的重臣,对秦国的发展有着重要的贡献。而且,现在秦国正面临着诸多困难和挑战,确实还需要吕不韦这样的老臣来辅佐自己。
于是,嬴政缓缓说道:“相父起来吧,昨日之事,孤也有不对之处,就不再追究了。秦国如今局势艰难,还需相父与孤一同应对。”他的话语虽然平淡,但其中的深意吕不韦自然明白。
吕不韦如释重负,连忙谢恩起身。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侥幸逃过一劫,但他也明白,自己与嬴政之间的关系已经产生了裂痕,日后行事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吕不韦听到嬴政的话后,急忙跪地谢恩,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大王啊,如今成蛟叛逃赵国,蒙骜将军不幸战死,这对我大秦来说可是不小的损失啊!臣认为,此时大王应当亲自出征赵国,将成蛟捉拿归案,一来可以为蒙骜将军报仇雪恨,二来也能重振我大秦的军威士气。这不仅能够提升大王您的威望,更能稳固秦国的朝堂啊!”
嬴政听完吕不韦的这番话,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吕不韦见状,知道嬴政有些意动,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大王您若是担心满朝文武大臣们不同意您亲征,那不妨这样办。您可以公开派遣蒙文和蒙武兄弟挂帅,率领剩余的三十万蒙家军去讨伐赵国。而大王您则可以暗中混入军中,跟随大军一同伐赵。在咸阳宫中,大王您就对外宣称自己身体抱恙,无法上朝理政。如此一来,等成功捉拿成蛟之后,大王您不仅可以铲除这个对王位构成严重威胁的心腹大患,还能借此立下赫赫战功,为日后亲政打下坚实基础,让大臣们对您更加信服。此计必定能让我大秦摆脱当前的困境,重振我大秦的威风啊!”
嬴政沉默不语,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他心中暗自琢磨着吕不韦所说的话,觉得其中似乎有几分道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吕不韦,开口问道:“相父,你所说的此计,真的可行吗?若是其中出现任何差池,寡人岂不是会陷入险境?”
吕不韦见状,连忙躬身说道:“大王不必担忧,此计绝对万无一失。蒙文、蒙武兄弟二人皆是蒙将军的儿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他们皆是世间难得的将才。由他们挂帅出征,必定能够旗开得胜。而且,大王亲征更是鼓舞士气的绝佳之法。大王之勇,定能威震敌军,凯旋而归。”
嬴政听后,心中依旧有些犹豫不决。他深知战争的残酷与不确定性,即使有蒙文、蒙武这样的良将,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然而,吕不韦的言辞恳切,让他不禁有些心动。
经过一番内心的权衡,嬴政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依相父所言。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
吕不韦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嬴政离开秦国,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来实施下一步的计划,让这个年轻的秦王永远无法回到秦国。
是夜,月明星稀,嬴政独自一人在寝宫中喝酒,酒过三巡,已然半醉。醉了的人容易真情流露,于是,他想到了琉璃,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如今琉璃出走,不知去向,他的心中空落落的。他又想到了即将到来的亲征,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安。
“阿璃,你究竟身在何处啊?我真的好想你。我深知你并非我所处世界之人,但那又如何呢?即便如此,我对你的感情亦不会有丝毫改变。若你渴望归家,我定会竭尽全力助你达成心愿,甚至愿意陪同你一同返回你的故乡。”
嬴政低声呢喃着,仿佛琉璃就在他身旁倾听一般。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嬴政不禁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心中的孤寂愈发浓烈。
“你可知道?寡人即将亲率大军出征。我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吕不韦的阴谋诡计罢了。此去恐怕是九死一生,但我又怎能退缩呢?若我不去,蒙老将军的血海深仇便无法得报,成蛟这个心腹大患也将难以铲除。如此一来,我在秦国朝堂之上便难以树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嬴政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奈与决绝。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远方的山峦,继续说道:“这一战,对我而言至关重要。它不仅是我立威扬名的契机,更是我掌控秦国大权的关键。我曾记得你说过,我将会成为秦始皇,成为第一个一统天下的皇帝。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我最亲的母亲,如今心中所思所想,却皆是另一个男人,而此男野心勃勃,犹如饿虎扑食。往昔我所依赖的相父,如今看来,其对我之王位,亦似虎视眈眈。至于我的亲兄弟,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王座,往昔便已对我痛下杀手,欲置我于死地。那些所谓的公主,口口声声说是献贡于我的妃嫔,实则不过是各国派至我身旁的细作罢了……唯有你,阿璃,我方能全心全意地信你,只因你曾不止一次地为我舍生忘死,护我周全。阿璃……阿璃……”
嬴政喃喃自语着,言语间尽是无尽的哀伤与无奈。他的双眼微闭,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往的种种,那些曾经信任的人,如今都已变得面目全非,让他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
朦胧之中,嬴政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琉璃的那个夜晚。月光如水,洒在琉璃那如丝般柔滑的长发上,她的一颦一笑,都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深深地印刻在嬴政的心底。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一次,嬴政没有丝毫的羞涩,他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抱住琉璃,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像烟雾一样从他的怀中消散。他感受着琉璃的温暖,那是他在这冰冷的宫廷中唯一的慰藉。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当嬴政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趴在桌上醉倒的自己。他的心中涌起一阵失落,仿佛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就在这时,赵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嬴政醉倒在桌上,连忙拿起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为嬴政披上,生怕惊醒了他。赵高看着嬴政那憔悴的面容,心中不禁叹息,这位年轻的秦王,虽然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