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看着女儿,愤怒的站了起来,“我是为了大胤江山!”
铮铮声音响彻土地庙,震的黄土烧制的土地神嗡嗡作响。父亲扬起头颅,眼神中闪烁的是不容抗议的正义。
好似曾相识的一幕,父亲让人将自己抛尸荒野,下命令时,就是这样的神态。一瞬间,王苏瑶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
“爹爹,就算忠武侯通敌造反,就算他是忠武侯的外孙,可他更是陛下的儿子,他有何理由祸国殃民?至少现在,我从未见他做过一个坏事。你不能因为一个梦,就给他定罪,这对他不公平!”
“那不是梦,那是我的前世!”
藏着心底的秘密,终于吼了出来。王钦看着妻子和女儿惊愕的目光,眼神中透漏出一丝怜悯:“不信是吧,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会信这等奇特之事。”
王苏瑶无措的摇头。她不是不信,她只是不明白,什么样的前世,能让满腹经纶、温文尔雅的父亲变得如此暴躁失控,恰似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们不信,我也还是要说。”王钦愤愤的瞪向女儿:“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他,好,我告诉你。”
“因为他不忠不孝,陷陛下于不义;因为他寡廉鲜耻,与弟妻勾搭成奸,没错,就是你。”
“他还暴戾成性,恃武好战,使我胤朝失道于天下,受诸国讨伐。因他一人之罪,汴京城破,大胤遭战火屠戮,哀鸿遍野。”
“爹爹想力挽狂澜,可惜,家贼难防。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淫妇,为了能与那奸夫在一起,亲手毒死了寿王,还放火烧死我与你母亲。”
那些惨痛的记忆袭来。王钦气的又扇了女儿一巴掌,颤巍巍的一屁股墩在凳子上。
“官人!”
苏氏见他欲要喘不上气,急忙一手扶背,一手帮他顺气,哭道:“你莫气,你莫气,我们女儿会改好的。这是上天给我们女儿的机会。”
“你瞧瞧她这个样子。若非信了你的鬼话,我也不会来这。”王钦气的打掉妻子的手,将白瓷瓶举到王苏瑶面前,最后施舍了她一次机会。
“婠婠,你只要杀了他,你就还是爹爹的好女儿。”
王苏瑶跪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王钦厉声怒斥:“难道这一世,你还想做不伦不孝、不贞不洁的荡妇,嗯?”
“我不,我不……”王苏瑶慌乱的摇头。
“那就拿着!”王钦道:“这砒霜是一得道高人所炼,无色无味,就连银针也试不出来,你不用怕。”
“等他死了,爹爹就接你回王家,恢复你的身份。寿王可是迎了你的牌位过门,只要你恢复身份,你就还是寿王妃。”
王苏瑶仍是低垂着头,跪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王钦也没了再劝说下去的耐心,冷哼道:“这女儿嫁出去,果然就心向外了。可无娘家可依,他又能宠你多久。待他有了新欢,娶了王妃,哼!”
王钦甩开衣摆,起身吩咐妻子,“找个人牙子,把青娥毒哑,再把手筋挑了,卖到妓馆里去。”
王苏瑶震惊的抬头,父亲已经跨步离去。
“等一下!”
王苏瑶扭头看过去,无力的抬起手:“给我。”
王钦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回来,将盛装砒霜的白瓷瓶放到女儿的手掌心。他见女儿的手实在抖的厉害,鼓劲道:“婠婠别怕,你是为民除害。”
说着他竟撩袍跪了下去,重重叩首:“爹爹代万千黎民,谢女儿大义。”
王苏瑶起身,木讷的往外走去。庙门打开,阳光洒落,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娇颜,尽是苍白。昆仑玉碎,冰寒九霄。
王钦起身看过去,叹道:“夫人,你说的对,至少现在婠婠还没有变坏,我还有机会慢慢调教。”
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听闻此话,错愕的看向丈夫。她是说过这样的话,可她没有让丈夫这样对女儿呀。
“官人,若是失手,你让婠婠怎么活。”苏氏哭着拍打他,“就算不为女儿,你也不能拿整个王家去赌呀!”
王钦冷哼:“她现在,与我王家有何关系!”
他是为天下苍生而重生,为匡扶大胤社稷而重生,绝不能心软。
……
青石狭小的石阶上,王苏瑶迈着虚浮的步子,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婠婠!”
谁在叫自己?王苏瑶看过去,看到了熟悉的面容。仿若初见的那一面,她站在半山腰,看山坡之上的他。只是这一次,她在上,他在下。
王苏瑶眼前漆黑,腿下一软,往前跌去。
赵弘佑飞身而上,接住了滑落而下的女子。王苏瑶自他怀里抬头,慌乱问:“你怎么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土地庙。土地庙被密林山峰遮住,看不到。可父亲母亲很有可能走过去撞见。她不等赵弘佑说话,拉着他一路狂奔。
山脚下,王苏瑶趴在树干上大喘气。赵弘佑抬手,擦她额角细密的汗珠。王苏瑶下意识的躲开,不是厌恶,而是恐惧。
赵弘佑疑惑:“怎么了?”
王苏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极力解释:“我出来练骑马,骑到这,见山上风景不错,就上去瞧了瞧。”
赵弘佑问:“见到你父母了吗?”
王苏瑶吓的摆手,一连说了三个没有。
赵弘佑握住女子发抖的手,握于掌心,“你爹爹还是不肯见你吗?”
王苏瑶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遮掩道:“爹爹不让我进家门,我心中难过,所以骑马出来散散心。”
心中太过紧张,说话时,泪啪啪的往下落。她不敢再看他,急忙解下拴在树上的马缰绳,牵着离开。
“啊!”
王苏瑶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绝影的马背上,背后贴着熟悉的胸膛。赵弘佑压低怒火道:“我带你去王家。”
他倒要看看,王钦是不是连自己也敢拦到门外。
王苏瑶紧忙握住了他握着缰绳的手。
“不用了。”
见赵弘佑没有回应,她侧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悠远:“真的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