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一行人沿着崎岖的山道缓慢前行,脚步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未曾散去的湿气,几乎没有言语,只有偶尔的树叶沙沙声和脚步踏在石头上的轻微响动。
整个队伍的气氛异常沉默,似乎没有人愿意主动打破这份安静。即便是平时那些性格直率的兄弟,此时也低着头,心思不知飘向何方。大家都在思考,心头那股压抑的情绪让空气显得有些沉重。
走在前头的刘季,面无表情,虽然他的步伐依旧坚定,但眼中透露出的那丝冷静之意更为深沉。他的心里,仍在回想着刚才的“交易”——今天他让商队爆了钱,而自己留下了足够让他们继续生存的物资。他曾经告诫过他们,这条山道是他的话事,但刘季自己心里,也没完全决定,是否真的应该就这样“宽容”一些。
几个手下不时交换眼神,其中一个年轻的汉子忍不住开口:“大哥,今天那队商人,给得有些少吧?若是再多拿些,那些布匹和粮草,说不定能让我们度过更多的时日。”
另一个稍年长些的兄弟,却显得有些不满:“少拿些倒也行,别让他们的路彻底断了。毕竟,商人一走,咱们接下来可怎么办?”
刘季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内心深处,确实有一种冲动,想要从这些商人身上多拿一些。他知道,这些物资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粮草和一些可以换取武器的货物,能为队伍提供更多生存和扩展的可能。然而,刘季又清楚,过分的索取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商队的财富被完全抽空,他们的生路就断了,甚至可能引来其他势力的报复。
刘季的目光冷冷扫向他:“你以为我不知吗?但有时候,留人一条活路,才是真正的强硬。若你每次都逼得人家没有生路,久了,别人就会反抗。商队走了,别的路商不就能接手,反倒咱们自己也能再从中分一杯羹。”
气氛再度凝重,那名年轻的汉子沉默了。他知道,刘季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只是每次做决定时,他的原则不同于常人——他会考虑到对方的反应,而不仅仅是眼前的利益。
随着队伍行进,萧何和其他几个手下也偶尔低语,心头的纷乱无以言表。萧何对于刘季的管理模式略有不同意见,心中虽然明白“大哥”的冷静与决策,但他也开始觉得,这样的手段和方式,是否真的能长久维持下去?如果手下的生存依赖这些“商队”的馈赠,是否还能保得住“赤帝”的尊严和他们的未来?
每个人心里都开始有了自己的盘算,脑海里闪过各种不同的画面。有的在想,若能再多拿点,那些布匹和粮草能撑到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有的在想,若能少拿一些,或许能换取商人的感激,日后还能再做交易。
刘季的眼神深邃,没有察觉到队伍中这一场不言而喻的内心角力。此时,他的心情早已不再单纯是为了物资而动摇,他更多是在思考自己究竟能走多远,这样的“留一条活路”是否真的正确,是否能确保他们不被抛弃,是否能保持住他们的原则与立足之地。
渐渐地,刘季意识到,自己其实在不断地做选择,而每一次选择,都是一把双刃剑——取舍之间,他的心态已悄然发生变化。
队伍一路回到芒砀山据点,渐渐地,营地的轮廓从山间树影中显现出来。刘季和手下们步伐沉稳,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都在消化刚才的那场“交易”与决策。
刚一进营地,几名早已等候的兄弟便上前,接过了手下的物资。大家没有多言,默契地开始将货物一一卸下,布匹、粮草、财物被有条不紊地摆放在营地中央。一旁的火堆旁,几位没来劫道的兄弟也已经开始准备晚饭,空气中弥漫着野炊的香味,但却没有人多加谈论。
刘季站在一旁,目光冷静地扫视着这些物资。尽管商队的货物已被拿走一部分,但他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还得依靠这些物资维持生存。队伍虽不大,但每个人都有着强烈的生存欲望,尤其是在这片荒山中。
刘季站在营地中央,目光扫过一圈手下,沉默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他环顾四周,手下们都在等待着他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稳的气息,仿佛连山风也在听他的每一句话。
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缓缓走到火堆旁,目光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火光照亮了他脸上的坚毅与冷静,那种掌控一切的气质,依然无可动摇。
一声低沉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打破了静寂:“既然大家都回来,今天就说几句心里话。”
刘季坐在一块高处的大石头上,身体略微前倾,双手自然搭在膝盖上。他的左腿随意地垂下,右腿则稳稳踩在石头上,姿势散发出一种自信与从容的气场。火光在他面庞上跳跃,照亮了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在思考,亦或是审视着眼前的局面。
周围的气氛渐渐凝重,所有人都已停下手中的活,安静地聚集在他的周围,等待着刘季的讲话。
众人默默地低着头,刘季的目光扫视过去,似乎能看穿每个人心里的动荡。营火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冷冷的,毫不留情。
他淡淡地继续说道:“各位说,今天咱们办的这事是不是有点缺德?”
众人依旧沉默,谁也不敢先开口,气氛压抑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刘季稍微等了片刻,又挑了几个人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没人回答?行,那我继续说。”
他站起身来,朝着一圈人走了几步,声音依旧低沉,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各位说什么叫‘德’呢?要我说呢,道德它是一个奢侈的东西。咱们只有在吃饱穿暖了之后,才能有道德,才能去讲什么‘德行’。”
刘季稍作停顿,目光一转,目光如刀:“这个道德是什么?道德就是有吃有穿之后,咱们还能一直有吃有穿,就是觉得天下人都是咱们自己人。这是强者的奢侈。你们以前在家乡过得不错,没吃过苦,也没担过命,但现在咱们是什么?”
这话一出,气氛依然紧张,众人依旧不敢吭声。刘季再度扫视了一圈,继续说:“我以前在沛县做亭长,那时候可以让兄弟们吃肉,喝酒,住得好,但现在咱们是什么?咱们是他妈的逃犯!今天咱们有吃穿,明天秦兵就来割咱们的脑袋,连个死都不一定能死得安稳。”
他冷冷地一笑,眼中的冷意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从今天起,咱们可不能再贪图那点安逸,每个人的体力,得准备好随时打仗。操练,出操,体能,准备,全部都得上!你们现在跟着我,是为了一条活路,不是为了等死!”
刘季的语气越来越强硬,话语如刀:“我们若不训练,若不变强,哪来的机会活下去?打得过秦兵,才能活,打不过,今天的晚饭也就成了最后的晚饭。”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字字都重如千斤:“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出操,训练体能,准备战斗。没有借口,只有战斗。你们只要想清楚,想清楚自己是选择活下去,还是等死。”
刘季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道:“我已经告诉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清晨,我要看到你们的汗水和气力。你们要为明天做准备,不为别的,只为自己。”
他转身走回火堆旁,随手拾起一根木柴,掂量了一下,看似毫不在意,但每个字都仿佛压得每个人的心都更重了。
众人这才慢慢抬头,看着刘季那身影,心里一阵阵沉重。空气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却又知道,这就是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
他回过头,脸上的严肃一扫而空,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行了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今天的事儿算了,咱们该吃饭就吃饭,逃犯就得知道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他走向火堆旁,随手拿起一块烤得香脆的肉,啃了一口,嘴巴里发出满足的咀嚼声。随着他的举动,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几个人也开始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啊,像个个小媳妇一样,紧张成这样。” 刘季边嚼着肉边笑,“今天有肉吃,明天还能跑,谁能逼死咱们?而且,咱们又不是去打仗,只是稍微练练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摆了摆手,指了指堆积的物资:“来,别光顾着想明天了,先吃饭!反正今天有得吃,明天咱们再愁。”
随着他的一句话,气氛完全放松下来,众人也开始自觉地围拢到火堆旁,开始吃起晚餐。之前的沉默和紧张,仿佛都被这一声嘻哈打破了。每个人吃得格外痛快,肉香四溢,大家边吃边聊,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不少。
刘季自己也吃得不急不慢,偶尔抬头看看,发现大家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毕竟,太多的压力会让人崩溃,偶尔轻松一下,才能保持心态的稳定。
“吃饱喝足,明天继续。今天可不止我一个人得出汗,大家也该让自己动动了!” 他笑着抬起手,调皮地挑了挑眉,“看谁能比我跑得快!”
大家笑着回应,有些人打趣地嘀咕着:“要是能跑得比大哥快,我们就能当副帅了吧?”
气氛愈加轻松,大家的话题从食物转到了明天的训练,虽然话语中夹杂着调侃,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刘季那种轻松的领导风格,甚至在他的带领下,大家的信心也渐渐恢复了。
夜色渐深,火堆旁的笑声逐渐响起,刘季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兄弟们,心中悄悄盘算着接下来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