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不疾不徐地站起身道:“恩师,此案还有蹊跷之处,需要打回重审。”
若是刑部懈怠,造成冤假错案,又是一条人命。
孙尚书颔首,仍温和地道:“案子重要,你那夫人也重要,听说人已晕倒,你还是回府看看稳妥些。”
同僚跟着附和:“是啊,小谢大人,咱们刑部门前已经有各府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了。”
外面闹哄哄,衙役还以为有人来告状。
结果出门一看,人头攒动,堪比菜市场。
谢昀的视线定在卷宗某处:“劳烦恩师再给我半个时辰,先将这案件关键之处梳理清楚,再回府查看。”
孙尚书无奈,也只得应允。
谢昀重新坐定,目光如炬审视卷宗。
半个时辰内,刑部衙门鸦雀无声。
好不容易等谢昀合上卷宗,孙尚书再次带人催促道:“叙白,你该回府了。”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深知谢昀的脾性。
若是换作以往,他们定然不会再劝。
谢昀掐了掐眉心提神,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恩师,几位大人,可还有事发生?”
“这……”
孙尚书面色古怪,实在是外头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
听说,隐秘从姜家流出。
孙尚书信得过谢昀的人品,奈何三人成虎,流言蜚语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同僚中有直肠子,不加掩饰:“小谢大人,外头传闻您对名声在外的姜三小姐心有所属,洞房花烛醉酒,还喊着姜三小姐的闺名。”
传言是行房时喊的,说出口有辱斯文。
“对,听说您还对替嫁的五小姐施暴。”
还有更离谱的,说是谢昀用刀子逼迫新娶的夫人伪装姜玉蓉,否则就把她活活剖了。
谢昀听闻此言,神色冷淡地回道:“无稽之谈。”
来福也很崩溃,澄清道:“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相信几位大人并不会人云亦云。”
什么心仪姜玉蓉,纯属扯淡。
“在迎亲之前,大公子只见过姜三小姐一面。”
彼时姜玉蓉身着素淡的衣裙,黑纱遮面,头上戴着一朵玉兰花。
来福记得清楚,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家大公子只与姜三小姐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难得有谢昀的八卦,就连孙尚书也无意识地凑上前,竖着耳朵听。
来福仰头,学着谢昀施礼,还原道:“节哀。”
谢昀说完,姜玉蓉扭头便走,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来福撇了撇嘴:“众位大人评评理,说我家大公子心仪姜三小姐,怎么可能?”
孙尚书在内的一干人等:“……”
是了,的确不可能。
就这还结亲,不结仇就不错了!
不怪姜三小姐逃婚,去年京城流行素淡衣裙,若要俏,一身孝。
谁想谢昀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来福又道:“所以啊,我家大公子与大少夫人夫唱妇随,相处和睦,弄出这种传言的人,其心可诛。”
孙尚书轻咳一声:“叙白啊,虽说是谣言,但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对你和府上女眷名声皆有损,你需尽快回去处理才是。”
谢昀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恩师说得极是。”
从刑部衙门后门出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来福小心观察自家主子的面色,他在大公子身边服多年,大公子一向沉默寡言。
嘱托谢晗陪同大少夫人回门,可见并非是不放在心上。
来福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公子,是否回府?”
谢昀眼神异常平静,随着两侧高高挂起的风灯,倏忽投射出冷光。
沉默良久,谢昀吩咐道:“传信给谢嬷嬷,龚达打伤我家夫人,谢家必定讨要说法。”
来福眨眨眼,摸不准主子的心思,听话里的意思,并不打算即刻回府。
见谢昀迈着大步走在前,来福赶忙快步跟上,急道:“那去哪啊?”
“泄愤。”
谢昀不是木头人,有喜怒哀乐,他最大的爱好是秋后算账。
来福恍然大悟:“懂了。”
还是那一套流程。
接下来,谢昀带着来福去了闹市民宅换了常服,直奔宁远侯府。
此时夜深人静,宁远侯府的守卫也有所松懈。
谢昀身形敏捷,轻松翻墙而入。
侯府一处院落内,灯火辉映。
房内摆着席面,方进淮蒙着眼罩,身子摇晃,醉醺醺地扑向几个小妾,口中调笑:“抓到的美人,今晚陪本世子畅快!”
“世子,您该不是口是心非吧?”
几个小妾妖妖娆娆,蜂拥着到内室躲避。
自从世子与谢汀兰和离,山中无老虎,沈如雪成了大王。
沈如雪看似温婉,实则比谢汀兰更善妒。
若不是她出门上香未归,世子定要与沈如雪在一处,已冷落她们姐妹许久了。
吱呀一声,风把门吹开了。
方进淮哈哈大笑:“是哪个美人耍赖,躲到门外去了?侯府的一亩三分地,皆为本世子的地盘!”
今日听了谢家的丑事,方进淮心中别提多舒坦了。
与美人寻欢作乐,他要一晚连御数女庆祝!
面前隐约有一道影子,方进淮直接摸去,丝毫不知危险将至。
谢昀出手快狠准,上前揪住方进淮的衣领,直接将人提溜起来。
方进淮察觉到不对,刚要呼救,谢昀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何人敢如此大胆……”
方进淮扔了眼罩,却疼得睁不开眼,恐惧蔓延。
他最近与几个纨绔子弟在花楼抢人,其中就有龚达,着实是得罪人了。
方进淮万万没想到我,对方可以轻易潜入侯府。
谢昀不答,一拳接一拳,手上的动作不停。
来福在一旁紧张地望风,这也就是他家主子,敢突破侯府重重护卫明目张胆的作案。
“啊!”
打人不打脸,来人阴损,专门照着方进淮面门打。
一声杀猪的嚎叫,引来躲避在内室小妾们的注意。
来福低声提醒:“主子,差不多了。”
说话间,来福熟练地往方进淮口中塞了一只臭袜子堵嘴,而后将人挂在树上。
“世子?”
几位小妾追出门,四周无人,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地响动声。
“这个时辰,沈如雪回府,世子被她迷了心窍,又怎会陪伴我们姐妹?”
话毕,房门砰地一声,用力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