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了掌灯时分,谢府后花园里点起了数十盏琉璃宫灯,将整个园子照得通明。
谢晗挽着袖子,站在炭火前翻动着铁签上的肉串。
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旁凉亭内,美酒小食尽数端上。
谢汀兰身子舒展,眉眼含笑,欣慰地点点头:“果然,看小弟的架势,已经出师了。”
作为谢家子,并非养尊处优。
想到过往,谢汀兰面上露出一抹怀念:“霜霜,别看叙白现下淡漠,小时候也是个上山下河打鸟的一把好手。”
谢家子,能文能武。
谢昀从小就是个淘气的。
用弹弓打鸟,掏鸟蛋,而后又生火烧鸟。
每次有收获,都是谢汀兰有口福的时候。
“你别看麻雀不起眼,肉又不多,烧鸟的味道极香。”
谢汀兰摇摇头,只不过自打遇见山体滑坡差点丧命,兄弟俩再没出去闹了。
不仅如此,性子也从爽朗变成内敛。
很多时候,谢汀兰作为长姐,看到谢昀也很发怵。
她看了姜霜霜一眼,嘴唇动了动。
“大姐,怎么了?”
姜霜霜坐在灯下,红晕的光映在她的脸上,举手投足多了几分柔和。
等了片刻不见谢汀兰说话,她缓缓回过身。
“没,就是……”
谢汀兰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怎么说。
谢昀整日夜不归宿,想要有子嗣太难了。
现下还好,二人是新婚。
若是时日一长,难免有风言风语传来。
谢汀兰曾对娘秦氏说过,秦氏虽着急,心态却很好:“不急,子女也是缘分。”
做婆婆的,需要分寸感,总不好管儿子的房内事。
为此,谢汀兰打听到老郎中的偏方,可以一举得男。
她弄来了,又不好直接交给姜霜霜。
知道的是她好心,若是有别的误会怎么办?
反复确认过,把药粉泡酒后即可。
“我得了补身子的药酒……”
想到药效,谢汀兰扭捏地绞了绞帕子。
还不等后半句出口,只见谢昀回府,身后跟了个用团扇遮脸,更为做作的女子。
谢汀兰气急,当即站起身拍桌子道:“叙白,哪里来的狐狸精?”
家宴把人带进门,是来耀武扬威的?
无论是谁,莺莺燕燕别想进府,她不答应!
“这里是谢府,不是阿猫阿狗可以来的地方!”
气得面红耳赤,谢汀兰极为反感。
她在宁远侯府,没少吃沈如雪的亏。
说到底,出身低下的小妾姨娘,最是豁得出去。
不要脸面地爬床,用花娘的手段讨好男子,只为得个一儿半女。
谢家百年望族,从来没有庶子先于嫡子出生的先例。
谢昀若弄个小蹄子进府,是谢家的罪人!
谢昀一言不发,谢汀兰连珠炮似的,把身后躲藏的美人,贬低得一文不值。
姜霜霜看出端倪,忙拉了拉谢汀兰的衣袖:“大姐,你不要再说了。”
情况不对!
“怎么不能说,无论阿猫还是阿狗,都别想……”
谢汀兰正要大放厥词,谢昀身后的“女子”走出。
团扇放下,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撩开裙摆坐在椅子上,萧麒看着瞠目结舌的谢汀兰,调侃道:“谢大小姐,朕是阿猫,还是阿狗?”
谢汀兰:“……”
萧麒怎么来了?
他扮成女装,还是十几年以前的事。
谢汀兰神色恍惚,咬了咬唇,沉默地跪下行礼。
双膝刚弯下来,被萧麒用团扇托起:“既是家宴,不必拘束。”
今晚来谢府,不仅仅是用膳那么简单。
“臣女失礼了。”
心里打鼓,谢汀兰面色涨红。
她极为不自然地坐下,恍惚地喝下那杯药酒。
萧麒的余光在谢汀兰身上瞟过,而后与姜霜霜寒暄:“叙白与朕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你父兄的事, 朕自会尽心尽力。”
也就最近一段时日了。
北地,必定大乱。
成败在此一举,萧麒也不敢大意。
借此机会,铲除成王所有的势力。
提到北地,姜霜霜郑重道谢。
谢昀派人去北地打听,暂时未曾得到回话。
有皇上这句话,姜霜霜内心安稳了些。
寒暄几句,一行人刚坐下,门口又有丫鬟匆忙领人进门。
这次来人,一身飒爽的男装。
姜霜霜愣神后,先一步站起身迎过去,拉住来人的手不放了。
萧麒抿了一口酒,总感觉味道不对劲。
他回味了下,问一旁的谢汀兰:“你不会是早得知朕要来谢府,提前加料了吧?”
谢汀兰盯着青色的迷你酒壶,眼神飘忽:“您怎么把壶里的喝了?”
药酒很珍贵,一共就两杯。
“难道是毒药?”
萧麒捂着小腹。
酒劲儿很大,喝下去后,小腹很快窜上热气。
热气在经脉游走,与冷气对冲。
不过是瞬间,萧麒额角冒汗,有些不胜酒力。
“哪里来的毒药?”
谢汀兰晃了晃酒壶,里面一滴不剩。
她花费重金买的生子药酒,被萧麒全喝了?
“祝你生十个儿子!”
一千两银子,白瞎了!
谢汀兰早已忘记自己也喝了一杯,气得扭过头。
明明是好东西,还要被怀疑!
萧麒则是饶有兴致地勾唇:“借谢大小姐吉言,那朕也算后继有人。”
上次赏花会,他帮了谢汀兰。
谢汀兰好歹应该感激一番,结果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对他没半分尊敬。
“您还提小时候作甚?”
谢汀兰没有朋友,以为有了姐妹,别提多高兴了。
她送了衣裙,送了肚兜,还告知萧麒她的小秘密。
“哦,你提起这个,朕想起来了。”
萧麒乌黑的眸子一暗,绷紧了嘴角,声音很低,“你七岁的时候看上了白家的公子,那位白公子,现下是大理寺的白大人,还有断袖的传闻。”
“谢大小姐的眼光,从小就不怎么好。”
提起白祈,萧麒眉眼幽深,不由得皱了皱眉。
谢汀兰红着脸上前去捂嘴:“你,你不要说了!”
她承认,喜好美色。
儿时的玩笑怎能当真?
她看中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好在,当年萧麒不是多嘴的人。
否则,谢汀兰非要灭口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