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了,那秋扬枫八百个心眼子,真比和我那黑心领导吃饭还累。”顾愿霖一进房便仰躺在了床上。
心累!
顾愿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看向坐在桌前的云翊,他此刻似是正出着神,全未听见顾愿霖的奇怪言语。
想到自下午起,云翊就魂不守舍的,顾愿霖一个起身跳到他面前坐下,“云翊,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唔,你刚才说什么?”云翊才回过神,像是没听见顾愿霖刚才的问话。
“我说,你是有什么发现吗?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的,看着叫人担心。”顾愿霖递过去一杯茶,眸底尽是担忧之色。
云翊接了过去,却捏在手中没喝,脸上挂着一副忧虑又困惑的表情,疑声道:“阿愿,你刚才注意到没有,秋扬枫似乎并不吃莴笋。”
顾愿霖想起刚才云翊和秋扬枫之间的拉扯,瞬间明白云翊在试探他,如此不着痕迹,想必秋扬枫也未必察觉,笃定地说:“是了,我看他也不似撒谎,想来是真不喜欢,不过——”顾愿霖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可疑虑的吗?我也不爱吃莴笋。”
“这本来是没什么可怀疑的,奇怪的是中午送去书房的饭菜。”云翊定睛看着顾愿霖,问道,“你还记得中午时,侍女端出书房的饭菜有几盘吗?”
顾愿霖想了想,道:“大概……六七盘吧。”
“是六道菜,阿愿你不觉得,一个人吃六道菜有些多了吗?”
“或许……秋扬枫比较挑食又或者比较铺张浪费?像你们这种大户人家,每次点一张桌子的菜,但却只吃那么几口就倒掉了,不是很正常吗?”
“……”云翊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愿霖,放下手中的杯子,平静地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最可疑的是,那些菜许多都没怎么动,唯有那道清炒莴笋所剩无几,而秋扬枫他——”
“他根本不爱吃莴笋!”顾愿霖恍然大悟,不禁惊出声。
“那阿愿你觉得这莴笋是谁吃的?这些饭菜又是给谁送的?”
顾愿霖不知如何回答,陷入了和刚才云翊一样的沉思。看来这位秋阁主的书房颇有秘密啊!但在书房这样的地方不该有其他人才是啊,除非那个人秋扬枫很是信任。
“我也想到了一点头绪,云翊你怎么看?”顾愿霖低声询问道。
云翊眼眸晦暗,沉声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秋扬枫的书房中一定藏着另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必定极受他重视,或者说不能被人知晓,否则不可能在书房这么久还无人发现。”
“有意思,这位秋阁主还真是喜欢给人惊喜。”顾愿霖强扯出笑意,正话反说,“藏没藏的,找个机会查探一下就是了,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
“看来需得找到机会尽快查探,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秋扬枫绝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云翊蹙着眉,担忧道。
“先别想了,睡觉吧,你不是答应了明日要和秋扬枫一起去山中赏景。”顾愿霖提醒道。
“差点忘了。”云翊喃喃着,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问道,“阿愿,我们……怎么睡啊?”
“啊?哦!忘了这事。那个,我睡地上,你睡床上,被子就让给我了,可以吧?”顾愿霖说着就要去拿被子。
云翊先他一步走到床前,“阿愿,还是我睡地上吧,本来也是因为我……你才来这里的。”想到上次顾愿霖因为他表露连累之意生气,这次他委婉了许多。
“不用,是我自己想来的,你别总是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顾愿霖与云翊相处了这几天,觉出他是一个极正直、善良又爱揽责任的人,思想行为有种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这种成熟与顾愿霖身上的成熟不同,顾愿霖是因为过早接触社会、饱经磨难的老成,而云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未遭受过社会的风霜锤洗,他这种成熟,是刻于骨子里的良好教养,是承袭于先贤圣典的侠义仁心。
若不是他本身的性格所致,那恐怕是家里对他有太高的期许,将过多的责任压在了他的身上。
想到这,顾愿霖不禁有些替云翊惆怅,心道:看来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不好当,还是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比较自由。
他回过神,看云翊还僵持在床前,冷不防问道:“云翊,你今年几岁?”
“啊?”云翊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认真答道,“十九。”
“我二十了,比你大一岁,尊老懂不懂,你得听我的。”说完顾愿霖便抱着被子铺在了地上,也不管云翊反不反对。
云翊见他如此固执,无奈叹了口气,“……好吧,那阿愿你要是睡得不舒服就换我睡地上。”
“放心吧,”顾愿霖已经躺在了地上,“再硬的床板我都睡过,这算什么呀!”
“阿愿你……从前过得很不好吗?”云翊此刻也躺在了床上,闻言侧过头,轻声询问道。
他第一次见顾愿霖时,对方给他的感觉是鲜衣怒马,少年朝气,令人一眼望去便难以忘却,怎么看都不像经历了许多苦难的人。但接触后他才发现,顾愿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潇洒,好似有着许多苦难的过往。
“以前确实过得很辛苦,总是想要自由,长大了后才明白,人是没有自由的,不论去哪都会有许多枷锁困住你,但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顾愿霖眼神暗了暗,伸手握住了胸前的长命锁,摩挲着上面的字。
云翊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开口道:“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注意到了你的长命锁,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吧,愿霖,霖有福满乾坤,生命旺盛之意,看来令尊令堂一定很疼爱你,惟愿你能长命百岁。”
“是啊,我父母对我很好,我很幸运能遇到他们。”
如果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该有多好啊。
顾愿霖没说这句话,他翻了个身,沉声说道:“睡吧。”便不再出声。
云翊也没有言语,两人各怀心事,并未睡去。事实上,在落霞山庄的第一晚,他们都不敢沉睡。
约莫亥时,一轮下弦月从东方天空升起,满院的竹影花香沿着月光袭进了屋子,将地板上的顾愿霖围拢。
顾愿霖半眯着眼享受这静谧的夜,他抬眸望去,心想若不是身处这暗箭难防之地,今晚倒是可以好好赏个景,说不定云翊还会吟诗一首。
他想翻身看看云翊睡了没,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动作。这么晚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顾愿霖不知,身后的少年同样无眠,此刻连带着他一起,正欣赏眼前的景色。
“沙沙……噼里!”屋顶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练武之人耳力和眼力是不可缺少的修炼项目,因此这声音虽极轻,但顾愿霖还是听到了——有人在屋顶走动,且听着这步伐,此人武功应当不弱。
“云翊!”顾愿霖转过身,轻喊了一声。
“我听到了,不止一个人。”后面传来镇定的回复。
顾愿霖赶忙起身,将被子一把捞起扔到床上,与云翊各拿了佩剑,站在一处呈防御状。此时,屋顶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口处闪过一道黑影。
“出去看看。”顾愿霖开了门,和云翊走到院中,此刻乌云遮住了月亮,院子中陡然暗了起来。四下并无一人踪迹。
“小心点,黑衣人恐怕没有离去。”云翊出言提醒道。
话音未落,顾愿霖感到自己后背“嗖”地一凉,他本能地躲闪,转身空余抽出碎星剑,抡臂斜挑了背后的冷剑。
顾愿霖站定,那背后偷袭的蒙面黑衣人再次出剑进攻,顾愿霖挥剑与他缠斗在一起。云翊欲上前帮忙,却听到哗啦一声,他暗道不妙,回身奔往房间,果见房间内一名黑衣人正准备翻找他二人的包裹。
那黑衣人见云翊拔剑赶来,停止了动作,提剑进攻,他力道不大,却招招致命,狠厉至极,虽在进攻,但好似意不在缠斗。云翊隐约觉着这黑衣人的招式有些眼熟。
云翊被凌厉的剑势逼退到房门处,那黑衣人一改刚才的霸道攻势,凝聚内力直直地一剑向他刺来,云翊竖剑格挡,谁料那一剑竟是幌子,黑衣人在半路陡然回手,趁云翊防守之机一个箭步窜出门外,向后院逃去。
云翊觉得这黑衣人着实可疑,他看向背后的顾愿霖,见与之缠斗的黑衣人逐渐落于下风,只喊了一声“我去追他”,便施展轻功,向黑衣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云翊,小心有诈!”顾愿霖想拦他,可院子里哪还有云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