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愿霖天不亮便强撑起身体,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他回房时忍不住向书房望去,书房隐隐闪着烛光,想来里面的人必定一夜未眠。
早饭后,泠风寒破天荒地来了他房间。
“你是来……”顾愿霖有些懵。
“来看看你还健在吗?”泠风寒“咣”一声把药盒拍在了桌上。
是昨日泠风寒交给云璟珩的那盒药膏。
“谢谢好意,我还死不了,让您老失望了。”顾愿霖起身去拿药膏,被泠风寒拿扇子点着后背按在了椅子上。
“嗷!疼!你要谋害兄弟啊?”顾愿霖回头谴责,疼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
“老实点,你脑袋后长眼睛了?坐好,我给你上药。”泠风寒说着开始动手扒顾愿霖上衣,吓得顾愿霖赶紧自己脱下,生怕他下一秒给自己一掌。
泠风寒上药可没有云璟珩温柔,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顾愿霖的错觉,他总觉得泠风寒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手真黑啊!抹药像装修刷大白一样,那叫一个稳、准、狠,就差拿个滚轮在他后背摩擦了。
“涂,涂好了吗?”顾愿霖疼得直抽气,但这客房与书房挨得近,他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强忍着,手心被嵌入的指甲掐得发白。
“好了。”泠风寒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待会再束衣,别把药膏蹭掉了。”
“好。”顾愿霖抹了一把额头,沾了一手的冷汗。
泠风寒斜睨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不肖子孙:“这才哪到哪啊,这几日都由我来给你上药,可别指望我怜香惜玉。”
顾愿霖脸上写着想骂人三个字,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还不是你自己作死。”泠风寒摇起折扇准备离开,“有人把你当宝你不领情,非要来我这里找不痛快。”
顾愿霖瞬时明白是怎么回事:“等等!是他……让你来照顾我的吗?”
泠风寒冷哼一声:“无、可、奉、告。”
顾愿霖低头握住那药膏,没再追问。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泠风寒在跨出门槛时回头道,“令狐继业死了。”
——
“你说什么?令狐继业死了?!”
云璟珩在书房得知令狐继业身死的消息,惊讶得从书案前起身。
“是。”彻风继续道,“今晨得到的消息,说是令狐继业得知儿子尸身被烧,悲痛欲绝,遂在狱中自尽。”
“不可能,他不会自尽。”云璟珩缓缓坐下,分析道,“令狐槐的死因还未查清,以令狐继业的性情,他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少主的意思是……他是被人杀害?”
“不无可能。”云璟珩看向彻风,“昨晚冰室的火起得蹊跷,我在火中闻到了火油的气味,肯定是凶手为纵火而泼下的。”
“若是如此,那令狐继业的死或许也和这个凶手有关。”彻风皱起眉头,不禁喟叹,“可是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云璟珩蜷起手指,拇指与食指不住地摩挲,“是为了彻底落实阿愿的罪名,更甚者,挑起云水山庄与逍遥门的争斗。”
“那接下来怎么办?”彻风问道。
“如今尸身被毁,令狐继业也已身死,查到的证据无法证明阿愿的清白,我必须想其他的办法,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眼下还有一件事,云璟珩心中存有疑惑。
既然平叔说那日父亲接到了密报,而这密报又不是令狐继业所写,那还有谁,会假借悲离心经的名义,将父亲骗来青莲宗?
而且时间赶得刚刚好!
“彻风,你去查一下比武大赛前一晚,闻香楼是否有什么动作。”
“是。”彻风俯首领命,继而才反应过来查什么地方,“啊——?闻香楼?”
“对。”云璟珩看他一眼,疑惑道,“有这么惊讶吗?”
“没,没有。”彻风领命离开了书房。
云璟珩看向窗外,天已放晴,红日初升,看样子像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他的目光又转向卧房窗外盛放玉兰的瓷瓶,里面没有像前几日那样,被人精心换上新的花枝。
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云璟珩失落地想。
余下三日,顾愿霖尽量不让自己走出房间,每日只有泠风寒进来为他换药。
泠风寒虽然上药手法惨无人道,但给的药却是效果奇好,到第三日时,顾愿霖背上的伤已然结痂。
顾愿霖打开窗户,望向对面云璟珩的卧房,房门紧闭,看不到主人的踪迹。
窗台上的玉兰花已然枯萎,原本洁白挺立的白玉兰此刻耷拉着脑袋,一片凋零之象。
顾愿霖合上窗,靠在窗边自言自语:“都准备离开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招惹了别人又负不起责任,真是个渣男。”
他再次打开窗,随身只带了碎星,从窗台跳出,很快不见了踪影。
——
“少主,查到消息了。”彻风推门进入书房。
云璟珩停下笔,目光从纸上的字转向彻风:“详细道来。”
“属下暗中查探了闻香楼的背景,少主猜,它的幕后老板是谁?”
“柳寒烟。”云璟珩几乎不假思索。
“不错。”彻风道,“闻香楼表面是风月场所,其实是借此搜索打探情报,里面的姑娘个个都不简单。我猜这柳寒烟也不过是替人卖命的下属,她背后肯定另有其人。”
云璟珩点点头:“这点我早有预料,闻香楼绝对不止表面这么简单,不过她们似乎并无恶意。眼下顾不上这些,我让你查的其他事呢?可有结果?”
“查到了。我找到了云水山庄在宜州地下的据点,据他们查探,那晚传往山庄的密信,是从闻香楼发出的!”
“果然。”云璟珩盯着纸面出神,“既然密探能够查到,那父亲自然早已知晓。”
“令狐继业不可能传信,那日的当事人中,除了我和阿愿,那便只有……和柳寒烟相熟并且看似没有参与争斗,实则处处不可或缺的——泠风寒!”
云璟珩在纸面握起拳,将那宣纸团得紧皱,沉声问道:“那件事,查到消息了吗?”
彻风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才肃然道:“少主命我秘密查探令狐宗业子女之事,我暗查了宜州城一些小门派,使了些手段,从门派掌门口中得知,令狐宗业有一子一女,当年令狐继业并未找到他们的尸身。”
“或许……或许二人尚在人世。若按年龄来算,令狐宗业的长子,今年也不过二十四五。”
“对了,”彻风抬头,提高了音量,“我还打听到令狐少主的名字,他叫——”
“少主,不好了,前殿出事了,顾公子他……”
玉露猛然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看样子是着急报信,匆匆跑来。
云璟珩顾不得听彻风继续禀告,一把拿起玉碎,赶往云光殿。
彻风走到书案前,打开那团被少主揉搓的纸,纸上赫然三个大字:令狐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