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璟珩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一脚踹向“蠢货”的膝弯,将他踹跪在桌前,而后以剑为缚,反手拧住那人的双手,将人按倒在一片狼藉的木桌上。
“你姓越?”
“是……在下越清明。”手下的人回过神,立马求饶,“少侠饶命,在下不知何处得罪了您?”
云璟珩冷冷道:“你方才说,【这种人】?我倒要问问,‘这种人’是哪种人?”
手上的力气登时重了几分,越清明额头冷汗直流,大喊着解释:“没有没有……是我失言,我什么也没说!”
他扭头看向云璟珩,目光不断扫视那把剑,试探着问道:“这把剑……是名剑玉碎,你是……云璟珩?”
“我们走。”顾愿霖眉头紧皱,不想再与此人浪费时间。
云璟珩纹丝不动,扯动嘴角,道:“不错,我就是你口中维护的云少主。越清明,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啊 ?”
“不不,我……”越清明被缚在身后的双手像要断了一般,他嘴角颤抖,目光瞥向一旁的顾愿霖,瞬间明白过来。
“我不是故意要编排顾少侠的,我也是奉师命,要……要败坏逍遥门名声……”
“啊……我的手——!云少主饶命,我再不敢胡言乱语……”
云璟珩看向四侧,越过顾愿霖黑沉的脸,一字一句大声道:“逍遥门没有勾结魔教,顾愿霖也不曾杀害令狐槐,更没有诱拐武林盟少主。
我,云璟珩,是顾愿霖的知己好友,自愿追随,何谈诱骗!”
他说完冷冷盯着地上的越清明,薄唇轻启:“再让我听到你散播这些谣言,下次,筷子插中的就不是梁柱!”
“够了,马上离开这里。”顾愿霖压低声音,周身像是裹了一层冰霜,拒人三尺之外。
说罢,他转身快步出了驿站,留下身后神情各异的三人。
泠风寒慢悠悠品了一口茶,缓缓起身道:“我可没钱赔。”
云璟珩扶额深吸一口气,向门外追去:“彻风,给客栈老板赔钱。”
彻风不太淡定地点头:“是……”
从没见过少主主动打架……
“慢点走。”泠风寒一把拉住欲跟上前的彻风,了然道,“免得殃及池鱼。”
“阿愿,你等等……”云璟珩眼见顾愿霖出了驿站大门,越走越快,只得着急喊道。
顾愿霖登时顿住脚步,转身对上急追而来的云璟珩,斥道:“你方才在干什么?你看那姓越的不顺眼,我打他一顿便是,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顾愿霖气得双手叉腰,饮过酒的脸微微泛红,显得格外愤怒。
他是真被云璟珩惹毛了,他岂会不知云璟珩动手的原因,定是看不惯越清明污蔑自己。
他被骂几句就让人骂呗,又不掉块肉,可云璟珩那番话一出,众人必然认定,武林盟少主与顾愿霖勾结,岂不是将他自己也拖下了泥潭?
云璟珩蜷起手指,面不改色道:“我又不是未出阁的黄花姑娘,要名声做什么?”
“……你”顾愿霖叉腰的手一瞬间滑落,气焰被这句话熄了大半。
他好半天整理好发懵的大脑,重新板起脸整理语言:“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说,你是云璟珩——明月清风、江湖赞赏的朗艳君子,你武林盟少主的名声不要了是吗?”
“我不在乎。”云璟珩定定看着他,“我也不想当什么少主。”
“我只想站在你身边,任何人都不能污蔑你。”
顾愿霖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腾起的火焰瞬间烟消云散。
嘴唇上下阖动,最终没能说出什么。他背过身,重重呼出一口气,刚动腿挪动两步又折返回来。
“我去牵马,马厩里脏,你在这等我。”
云璟珩看着他稍缓的脸色,乖巧点头。
顾愿霖牵马走来,将缰绳交到云璟珩手中。
各种思绪萦绕心头,涌到嘴边的一瞬,再硬的语气也化成了绕指柔。
“云璟珩,下次再要做什么,和我商量一下再动手,好不好?”
“……!”
这话听在云璟珩心里,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
顾愿霖翻身上马,很慢很慢地在前面赶路,似乎在等什么人追上去。
云璟珩握着缰绳,跃上马背,忽得笑了。
泠风寒在马背上也风度不减地摇着折扇,路过云璟珩身旁时,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笑什么?”云璟珩忽然问泠风寒。
“想笑就笑了呗。”泠风寒并不回答,对云璟珩的问题打哈哈,又反问道,“你笑什么?”
“无可奉告。”云璟珩也不回答,弯着眉眼,无情地抛下他去追前面的顾愿霖。
泠风寒并不在意,仍是笑着。
他笑什么呢?
自然是笑某人的不解风情。
也笑自己的闲情逸致。
可不闲吗?作为一个魔教教主,每日看着两个纯情少年老牛拉车般谈情说爱。
偏偏自己还要做那个碍眼的煤油灯。
于是他故意放慢脚步,生怕自己太亮了,晃到别人的眼,在后面悠悠地跟着。
不过好像并没有人嫌他碍眼,反而觉得他不够亮。
“泠风寒,你磨磨蹭蹭干嘛呢?你当是来旅游的吗?”前方传来顾愿霖没好气的声音。
只见顾愿霖和云璟珩已然并排骑行,此刻一齐回身等他赶上。
泠风寒合上扇子,有些无奈,苦笑着回应:“来了。”
这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拿他当出气包了,泠风寒心想。
但他没有一丝不悦。
他似乎对这两个年轻人极为包容,或者说是喜欢。
这种喜欢是纯粹的,不包含杂念和世俗利益的,是朋友和知己间的惺惺相惜。
这种喜欢使得他想要和他们一起游历这江湖,游山玩水也好,行侠仗义也好,逃命躲藏也好,总归是觉得有趣的。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有多喜欢现在的生活,他明明该要离开这里的。
但是他并不想。
前面的二人离他越来越近,他渐渐与他们并肩而立。
午后日头正毒,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顾愿霖将水递给云璟珩,又解下身侧的酒壶。
云璟珩接过水,对着泠风寒举起:“以茶代酒,碰一个。”
泠风寒了然,也解下酒壶,举过去与他二人相碰。
“哈哈哈……”
三人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东风乍起,林间竹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细碎的叶隙,映出三人挺立的身影。
风渐渐大了,笑声淹没在竹林响动间,藏进漫天的浮云里,也化作一段温热的记忆,融进每个人的心中。
以至于后来他们天各一方时,还是会忍不住回想到这天的场景。
想到当时并肩而立的三个少年,想到酒壶碰撞的脆响,想到那片苍劲无暇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