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主!”海棠受了惊,慌乱间又想下跪,转念想到云璟珩之前的话,忍住没跪。
弯腰低头,局促地站在房中。
其实她没那么害怕眼前的少主,少主在府中是出了名的脾气好。
温柔,谦逊,待人和善,从不苛责下人,也不觉得他们低人一等。
府中的丫鬟和小厮都盼着能去少主院中伺候,可少主身边永远只有彻风护卫和玉露姐姐二人。
“你别怕,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云璟珩后撤几步,给海棠留出了足够的安全空间。
海棠双手绞紧,闻言一怔,怯生道:“少主请讲……”
云璟珩直视着她:“玉露到底去哪了?”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玉露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按年岁她比我还小几个月,却一直像长姐一般照顾我。”
云璟珩上前半步,俯身说:“我不会对她的事情坐视不理,你可以相信我。”
海棠微微抬起了头,眸中散出光亮。
“你知道什么,对吗?白日你分明是有话想对我说,告诉我,玉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主……”海棠猝然跪伏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玉露姐姐她不在了……呜呜……”
“……你说什么?!”云璟珩险些站不稳,扶住了一旁的木椅。
“少主您离开山庄的第二日,盟主的人过来带走了玉露姐姐,说是调查厨房走水一事。”
“后来……后来第三日晚上,玉露姐姐突然找到我,她当时发髻凌乱,神色慌张,对我说,如果少主回来了,让我告诉您,【一定要去夫人房间里看看】。”
“然后呢,出了什么事?”比起玉露带的话,云璟珩更关心她的安危。
“外面响起侍卫的叫喊声,像是来捉拿玉露姐姐的,她让我躲好,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她,让我千万记得只能相信少主一人。”
“然后玉露姐姐出去引开了侍卫……”海棠泣不成声,“那晚后……我……我再也没见过玉露姐姐……
传出的消息是玉露姐姐回乡探亲,盟主吩咐任何人不得与少主多言,否则……否则即刻杖毙……”
云璟珩眼神木然,机械地扶起呜咽的海棠:“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少主……呜呜……”海棠自责地哭喊,她太胆小了,什么也做不了。
不像玉露姐姐那么勇敢,在管事的婆子拿鞭子抽她时,一把夺过鞭子扔到地上,将瑟瑟发抖的她抱在怀中。
“别哭了,你回去吧,今后也不要过来伺候了。”云璟珩平静地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云璟珩语气无端加重,“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忘了今日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海棠懵懂地点点头,眼中透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女独有的单纯和灵动。
海棠走后,房间中只剩下云璟珩一人。
巨大的窒息感瞬间翻涌而来,像溺在湖中的人,被一阵一阵的波浪掀翻,压制在水下,够不到岸边,看不到希望。
只有无休止的黑暗和寒冷。
刺痛顷刻间席卷全身,身上没了站立的力气,云璟珩滑落在地,倚靠着床沿,无力地垂下双手。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五脏六腑像被移了位,在体内搅着血肉游走。
是疼!很疼,疼得人想哭。
小时候,云璟珩练武时,玉露和彻风总要陪在身边。
他小小年纪便开始习武,握着半人高的长剑,习到新招式时,一个不小心,重重摔倒在地。
玉露慌忙上前扶起他,一边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问:“摔疼了吗?”
云璟珩摇摇头,又点点头。
“疼怎么不哭出来?”
云璟珩便愣住了。
疼,就要哭吗?
滚烫的液体滑落脸颊,一滴接着一滴。
“对不起……对不起……”
云璟珩学会了因疼痛而落泪,可教他的人,却不在了。
——
后山响起几声“布谷”的鸟叫声。
晨光熹微,云璟珩避开守卫,翻墙外出。
看到竹林掩映间,一袭群青锦袍、蔚然站立的那人。
他蓦地顿下了脚步,低头理了理褶皱的衣衫,抬手抚平了泪痕。
这才重新走上前去。
“阿愿。”
云璟珩轻声唤道。
顾愿霖回过头,大步向云璟珩走来。
“我好想你。”顾愿霖紧紧地抱住了来人,将头埋进云璟珩的颈窝,“我们四日未见了。”
“我也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云璟珩很少会这么直白地倾诉自己的感情,可此刻,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告诉顾愿霖。
“我想你了,顾愿霖……我好想你……”
压抑到极致的低泣,如果不是感受到脖颈间传来的凉意,顾愿霖会以为云璟珩在撒娇。
“怎么了,受委屈了?”除了在床上,顾愿霖怎么能见得云璟珩落泪,“告诉我,是不是云鹤川为难你了?”
顾愿霖想捧起云璟珩的脸,可云璟珩一刻也不愿与他分开。
搂住他脖颈的双臂更加用力,顾愿霖几乎能感觉到,抱着他的人在颤抖。
“抱住我,不要推开我,我只有你了……”
“好,我不会推开璟珩,永远不会……”
顾愿霖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怎么了,云璟珩不打算说,他也不会追问。
双手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背,一下一下,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我在,一直都在……”良久,顾愿霖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