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阾羁鸟长的粉雕玉琢,和长大后的本人简直判若两人。他原本老老实实趴在石桌上写字,但没过多久阾羁鸟像是看到了什么人过来,字也不写了放下笔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凤凰——!”
若水穿过林间莺朝二人走来,手里还提了一个食盒,他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揉揉阾羁鸟的脑袋,问沈洛:“今日的字学的怎样?”
沈洛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糕点放到阾羁鸟能够到的地方,自己也拣了块吃着:“尚可,比昨日有进步。”若水见阾羁鸟吃的香甜,微微一笑道:“已经很有天赋了,一般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妖估计修出人形都很困难,你也不必整天拘着他写字,只要不失了框架便可。”
阾羁鸟闻言猛地点头表示附和,沈洛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道:“你点什么头?不把字练好不许出府,你那狗爬字我都不忍直视。更别说其他人了。”阾羁鸟原本兴奋的翘起来的白毛瞬间耷拉下去,他垂头丧气吃着点心,喉咙里还发出听不清的咕噜声。
“你这是在骂我呢~”沈洛敲敲阾羁鸟的脑袋戏谑道,然后成功获得小孩子的一记眼刀。若水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沈洛的手,笑骂:“你一天不逗他就浑身痒痒?本来就一个面皮薄的小孩,再被你逗下去恐怕要钻进地里不肯出来了。”
沈洛嘿嘿一笑,继续拿糕点喂阾羁鸟,阾羁鸟库库一顿狂吃,差点一个人吃完所有的糕点,幸好被若水及时拦下来,不然小孩要该胃疼了。
林间莺看着这一切有些恍惚,她原本不是想睡觉吗?怎么突然出现个幻境把自己给带进来了?林间莺见自己周围还飞着蝴蝶和白鸟,试探着伸手去摸,结果手还没有碰到,这些生物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然后周而复始,星光再次凝聚在一起化成蝴蝶的形状,缠在林间莺周围就是不肯离去。林间莺无法摆脱,只好放任这些发光的蝴蝶和白鸟停在自己头上、肩上或者胳膊上,看着十分壮观——整个人都在发光的那种壮观。
这边林间莺被光生物包围,那边年幼的阾羁鸟追着沈洛要给他雕个蝴蝶:“蝴蝶……玉的……”沈洛被他缠的紧,于是在袖子里摸索半天,结果玉没摸到,倒是摸出来一块原本用来做放耳饰的盒子的木头。
沈洛把木头给阾羁鸟展示一番,道:“现下没有玉,我先拿这块木头给你雕个蝴蝶好不好?之后我再给你补上,你可要记着了。”阾羁鸟点头,爬上石凳抓起放在桌上的毛笔很狂傲的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大字:
鸿安四百一十八年未时一刻,沈洛欠我玉凋(雕)胡(蝴)蝶一块。
不得不说这字确实该练练了,若水心想,默默的把收起来的字帖又放回桌上。
写完后,阾羁鸟小心翼翼把这张纸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小荷包里,沈洛见了哭笑不得:“我是那么耍无赖的人吗?你还把欠条藏起来。”阾羁鸟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说:不然呢?
沈洛忍笑不禁,他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对着那块木头“刺啦刺啦”开始雕刻起来。阾羁鸟趴在沈洛的肩头,目不转睛瞧着沈洛如何把一块方正的木头变成栩栩如生的蝴蝶。
不多时,沈洛吹掉多余的木屑,将木雕蝴蝶放在阾羁鸟手上:“诺,你的蝴蝶。”阾羁鸟将木雕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对着蝴蝶露出一个微笑:“莺莺!”
“嗯?”沈洛发出疑惑的声音,不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若水解释道:“他的那位凡人小主子名字里带个‘莺’字,恰好又喜爱蝴蝶及其纹样,所以羁鸟才求你给他雕个蝴蝶,许是想借物思人罢。”
沈洛了然,他拈起阾羁鸟一撮白毛在手里细细摩挲着,被小孩给挣脱了,他搓着手指道:“那小姑娘也是可怜,恰好被蛇妖拿来祭祀,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若水看着阾羁鸟抓着蝴蝶满院子乱跑,说:“但愿来世投个好人家,也别遇到那样的父亲,快快乐乐度过一生吧。”
林间莺身上全是鸟和蝴蝶,她有些艰难地走到沈洛二人旁边,涩声道:“一切如小叔叔你所愿,我过得很好。”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了,紧接着是熟悉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幻境(或许是?)被解开了。
林间莺猛地睁眼坐起身,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没有蝴蝶没有白鸟也没有发光的生物,只有夜光闹钟在黑暗里幽幽发着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罢了。
肯定不是梦,林间莺坚信,她赤脚下床在黑暗中摸索半天,并没有记忆中的蝴蝶群、丁达尔效应、血红的小溪、梦幻的花海、发着光的飞鸟以及年幼的阾羁鸟。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境。梦醒了,所有的景象也都消失不见了。
林间莺居然感到无比失落,她缓缓躺回床上,透过薄薄的窗纱,凝视着窗外的月光。没多久便抱着玩偶迷迷糊糊睡着了。
听完林间莺的讲述,林泽渔咬着勺子口齿不清的惊叹:“有点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那蝴蝶和飞鸟有什么暗喻吗?”林间莺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阾羁鸟端着煎好的荷包蛋过来,闻言有些疑惑:“什么蝴蝶?什么飞鸟?”
林泽渔放下勺子,捏着筷子夹了个荷包蛋吃,她一边吃一边说:“就是莺莺昨晚做噩梦梦到了蝴蝶和飞鸟,还有莫名其妙的滤镜,搞得她一晚上没睡好通宵了。”阾羁鸟有些惊讶,他去看林间莺的脸色,果然差到极致。
林间莺心不在焉喝着汤说:“没那么严重,可能我精神不太好要犯病了。”林泽渔绷起脸严肃道:“这还不严重那就要出大问题了,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院一趟,万一真出问题了就完蛋啦!”说着她两口吃完荷包蛋,又喝了些汤就去找管家给她们备车了。
阾羁鸟坐在林间莺对面,担忧道:“要我请药仙为你看看吗?”林间莺还没答话,就见林泽渔怒气冲冲跟着一脸为难的管家过来了:“莺莺,又有上门找死的人来搞事!”见林泽渔表情十分愤怒,又见管家瑟瑟发抖,林间莺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的对林间莺说:“今天晚上陈先生想请三小姐吃顿饭,还邀请小姐您去海洋馆游玩。”林泽渔等管家说完,这才忿忿不平的开口:“我可是打听过了,那陈年方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上任夫人因为受不了他家暴才跟姓陈的离婚。我看这次他邀请莺莺你吃饭,肯定没安好心!”
林间莺平静的吃完自己那份荷包蛋,站起身擦干净嘴说:“没事儿,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要是真敢对我做些什么,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说罢便去了衣帽间挑衣服,独剩下林泽渔和阾羁鸟在餐厅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林泽渔忍不住轻声开口:“莺莺这是怎么了?从九重天回来后感觉变了个人似的,是遇到什么变态的情况吗?还是说你和莺莺吵架了?”阾·变态·羁·情况·鸟深吸一口气,道:“…没有吵架,这情况…我也不清楚……”
下午三点半,林间莺穿着衬衫和长长的到小腿那的百褶裙再加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出门应约了。林泽渔见她这个装扮如临大敌,连忙拽着阾羁鸟打了一辆车远远的跟在自家车后面。她甚至还拿了个袖珍望远镜去看林间莺的表情——林间莺坐在车里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干别的什么,只是戴着耳机安安静静的听着歌,林泽渔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望远镜收起来了。
阾羁鸟见她这“生怕别人家的猪拐跑自家白菜”的架势,斟酌几秒后小声开口:“莺…林间莺已经成仙了,你应该放心才是。”林泽渔猛地摇头,她掏出手机划拉几下,递到阾羁鸟眼皮底下给他看,说:“这是陈年方的照片,虽然没有你和三叔叔他们好看,但我肯定他这个样子肯定是豪门圈里的顶级帅哥。”
阾羁鸟闻言眉头一跳,垂眸去看林泽渔找出来的照片,果然是个骨相皮相都顶好的男人,容貌昳丽还留着半长的头发,粗看过去阾羁鸟以为是个比较豪爽的姑娘。经过林泽渔的详细介绍后他沉默了,似乎没想到这人居然玩那么花,也不知道林泽渔从哪得来的消息。
林泽渔拍拍胸脯说自然是从天地万通上找到的,这个软件特别好用,三界没有它不知道的事情。阾羁鸟心道那是自然,许多耐不住天界寂寞的神仙会分出自己的神识偷偷投放到凡界去,他们的神识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自然也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陈年方。
陈年方是绮暃仙官的神识所化,不过绮暃仙官在数年前犯了错误被贬去了北荒,他的这一缕神识便有了自我意识,神识脱离主人的控制后走过奈何桥投胎转世为人,并给自己起了名字,在凡界逍遥快活起来。
林泽渔听完阾羁鸟的科普后瞳孔地震,她点开手机备忘录飞快打字记下来,兴奋又担忧的问道:“那,那他请莺莺吃饭,不会搞什么小动作吧?”
阾羁鸟道:“不会,陈年方只是一缕神识的转世,他没有修为没有灵力,翻不起大浪,放心便是。”林泽渔这才把提了半天的心慢慢放下来。
十分钟后,车来到了一家高级餐厅。林间莺下了车走进去还没过五秒,戴着口罩的林泽渔和阾羁鸟就跟着一起走了进去。这家餐厅是会员制要提前预约座位,林泽渔没有这家的会员,不过这是铃竹集团开的。于是在阾羁鸟掏出铃竹集团的胸针后,他们两个被服务员恭恭敬敬地挑了个最佳视角的位置坐下。从这个方向看正好能看到林间莺和陈年方的正面,还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不得不说服务员真给力。
室内开着暖气有些热,林间莺便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坐在陈年方对面,陈年方拿着菜单冲林间莺微笑示意。点餐完毕后,两人开始闲聊——陈年方单方面找话题聊天,林间莺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年方风度翩翩,言谈举止间透着成熟魅力,然而林间莺却始终没抬眼看他一眼。
林泽渔用菜单挡住脸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心情颇好的在菜单上勾了几个看着不错的菜交给服务员,见阾羁鸟胳膊撑着头木着脸低头玩手机,压低了声音问阾羁鸟:“怎么感觉你也跟莺莺一样精神不佳啊?你俩到底怎么了?三叔叔打击你们了?”
阾羁鸟眼皮动都没动一下,没回答她的问题。林泽渔觉得奇怪,悄眯眯的把手机的照相机打开移到他那,借着自拍的镜头,林泽渔发现阾羁鸟居然睡着了。
呃……
怎么一个两个昨天都没睡好吗?!林泽渔无能狂怒,又不敢把人弄醒,她把手机抽回来扔到座位上。恰好之前点的菜上来了,林泽渔捏着筷子快速消灭眼馋好久的东璧龙珠,一个不留全吃完了。
那边林间莺和陈年方也开始进餐,不知道是特殊爱好还是故意的,陈年方给林间莺点的牛排是三分熟。林间莺一刀下去汁水四溅差点弄脏身上的衬衣,甚至还有丝丝血液从牛排里流出来,看得人大倒胃口。
林间莺不喜欢吃牛排,她说这玩意只有装逼炫富的人才会吃,自己一不需要装逼二不需要炫富,干嘛要吃那恶心人的东西,而且还有几分熟歧视链,真的没必要。再加上她们从小到大都是吃的豪华中餐,对于这样光讲究仪式感的西餐,是碰都不碰的。
陈年方见林间莺生疏地切牛排,眼中闪过一丝蔑视,他依旧风度翩翩笑着要接过林间莺手里的刀叉说帮她切牛排,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实际上陈年方的眼神林间莺和林泽渔全都看到了,林泽渔气的牙痒痒,差一点就要冲上去揍人,敢看不起她姐的人都该打。
林间莺则是温柔一笑,看似不小心的用餐刀在陈年方手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陈年方吃痛叫喊起来,他一边喊服务员一边命令林间莺打救护车。林间莺笑吟吟的告诉他自己没带手机,陈年方见服务员迟迟不来,竟要求林间莺脱下身上的衬衫给他的伤口包扎。
林泽渔忍不住了,想走到林间莺那边去,被阾羁鸟一下抓住了袖口:“别急,林间莺自会处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林泽渔转头看到了阾羁鸟的眼睛,然后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吗?怎么变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