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来是我命不该绝。”许牧强颜欢笑,努力表现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林复白打量着他,笑了一下,“怎么了,人已经死了,许公子为何还这般紧张?”
许牧虎躯一震,这人与他同行时不苟言笑,现在对自己笑,许牧只觉得毛骨悚然。
“在在在下第一次见到死人,难免有些紧张,赵兄见,见笑了。”
林复白挑眉,“我也是第一次杀人,许公子这么紧张,害的我也开始紧张了,这可如何是好?”
许牧心中苦涩,他嘴上说着紧张,可话里完全听不出紧张。
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威胁。
许牧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嘴角维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些山贼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我许牧并非忘恩负义之辈,赵兄出手相助,我自是感激不尽,此事我定当守口如瓶,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林复白打量着他,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他对许牧也不了解。
有那么瞬间,他是真想杀人灭口,不过还是忍住了。
“许公子不必紧张,先离开这里再说,若再有人追来,我们可就真跑不掉了。”
许牧点点头,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默默地跟在林复白身后。
此时天已经黑了,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天色黑得更早了。
陈汐也从施婉晴那回到了杏河村,这次收获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施婉晴竟然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她的确是信守承诺了,绿芽早就偷偷告诉陈汐,从她给配方开始,直至如今,少说赚了八百两。
即便是扣去之前的配方,差不多就是这些钱。
施婉晴的说还有不少银子没有收回来,等结算回来再算。
目前施婉晴心中还充满着对她的感激之情,也没必要这些小钱上斤斤计较,连宅子都送出去了,又怎么可能克扣这点银子。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建造工坊的事总算有着落了。
等老三回来,镇上的作坊运作起来,她便可以全心全意着手工坊的事了。
她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已经这个时辰了,林复白应该已经到了吧?
本就只有三个时辰的路程,虽然下了雨,但他们走得早,等雨停了再走,天黑时也能赶到了。
可不知为何,陈汐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
两人联系不上,也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林复白能平安到府城了。
林复白这会儿还在山里。
他和许牧走发现了一间木屋,由于天黑,他们打算在木屋里休息一夜,等天亮再出发。
这小木屋有些破败,门窗上结满了蜘蛛网。
看这里面的布置,像是猎户用来休息的屋子,因为再往走,就是大山了。
这种木屋在一些偏僻山脚下很常见,只是用来歇脚用的。
屋内还有一堆柴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角落里有张破旧的木床,门口有水缸,还有喝水用的碗。
角落里有些潮湿的枯草,和一些零碎的树枝。
林复白用那些树枝生了火,又去木屋周围找了些树枝,刚下过雨,这些树枝都比较潮湿。
烧起来整个屋都弥漫着呛人的烟雾,这让本就身子骨不好的许牧雪上加霜,呛得他拼命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许牧扶着墙,虚弱地走到门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像他这种一吹风就感染风寒的人,今日遭遇了这么多事,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在外面待了没多久,随后两眼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复白见状,起身走了出来。
他伸手在许牧的脖颈处摸了摸,还好,人活着,就是晕过去了。
等到屋内的烟雾没那么浓了,他才将许牧拖进去,放在床上后,一摸他额头,烫的有些惊人。
暗道一声麻烦,起身去了外面。
他检查了许牧给自己的包裹,里面就一张银票,一百两的银票。
林复白借着火光反复打量着银票,他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银票这种东西,着实稀奇得很。
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甚至还做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愚蠢的动作。
那就是手指搓了搓银票,就像现代辨别纸币真假那样。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林复白扯了扯嘴角,将银票揣进怀里,又看了眼包裹里其他的东西。
有几个瓷瓶,里面装着药丸,他认不出来,找到一瓶上面贴着补气丸。
他倒出两颗塞进许牧的嘴里。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夜,昨日山贼拦路的地方早已恢复了平静,只剩地上残留的血迹。
雨水冲刷之后,连血迹也消失不见。
至于这里发生了什么,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了。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木屋中,许牧缓缓睁开眼,他意外自己竟然还活着。
而后又想起来什么,抬头环视一圈,看见靠墙的林复白,他又暗自松了口气。
正要爬起来,额头上忽然掉下来一块帕子,他怔了怔,捡起帕子,又摸了摸额头。
最后才看向不远处的林复白,是他昨夜在照顾自己吗?
林复白忽然睁开眼,瞥见许牧醒了,开口道,“你怎么样了?”
许牧收起帕子,掀开盖在身上的大氅,下了床来到林复白面前,对着他拱手,“多谢赵兄,是在下给你添麻烦了,我已经无碍了。”
林复白有些意外,瞄了眼包裹里的药丸,竟然这么神奇?
昨晚许牧烧得那么重,他都以为这人要死在这了,没想到一夜过去,竟然活过来了?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林复白站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下衣服,“既然你没事了,那就走吧。”
许牧哪敢有什么异议,忙不迭点头。
他跟在林复白身后,感叹道,“没想到赵兄如此重情重义,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林复白睨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许牧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在为昨日害怕而愧疚罢了,赵兄救了他,而他却认为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
昨夜要不是他照看,自己恐怕已经魂归西天了。
林复白也不晓得他在脑补什么,注意力都在寻找出路上。
他本身也没做什么,就给许牧喂了两颗药,搭了个帕子,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他能醒来也纯属是命硬。
林子有些大,林复白走着有些烦闷,因为迷失方向了。
他走得快,许牧又病恹恹的,跟不上他的脚步,磕磕绊绊的,摔了好几次。
在第五次摔倒时,许牧爬起来,惊呼开口,“赵兄等等!”
林复白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又怎么了?”
“是庄鹏!”许牧指着旁边的草丛说道。
林复白一愣,快步折返回来,果然发现了在草里爬着的庄鹏。
庄鹏后背有道口子,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后背,趴在草里生死不明。
林复白将他翻过来,前面也有多处伤痕,好在人还有气,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许牧掏出药丸塞到庄鹏嘴里,随后又一同将庄鹏扶起来,到了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让他靠着树干。
等了一个时辰,庄鹏才幽幽转醒。
他茫然地看着跟前两人,自言自语道,“俺这是到地府了吗?”
许牧道,“你还活着,庄兄弟,你怎么会昏倒在这里?”
庄鹏转动眼珠子,打量着四周,眼神有几分呆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会儿,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胸口的伤,露出愤恨的神色,“那些天杀的山贼追着俺不放,俺也不知道跑哪里来了,一睁眼就看见你们了。”
“是你们救了俺吗?”
许牧道:“是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你,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庄鹏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俺没事!俺身子骨好得很,要不是他们人多欺负俺人少,俺早就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许牧讪讪一笑,“你没事就好,那其他人呢?”
庄鹏歪着头想了想,摇头道,“俺不知道,那么多人围着俺,光顾着和他们打架了,其他人俺也没看见。”
林复白道,“你先休息,等会回去看看。”
庄鹏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谢谢你们救了俺。”
又原地休息了半个时辰,庄鹏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随着两人一同出发。
在林复白的带领下,转悠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三人才重新回到大路上。
回到昨日的地方,路上除了被反复践踏过的泥泞,便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
马车,尸体,人,什么都没有,好似一切没有发生过。
许牧蹙眉道,“看来他们已经走了,马车也被山贼带走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按照昨日那两名山贼的对话,多半是被抓走了。
“走了,再不走天又黑了。”
林复白转身往府城的方向走去,他之所以冒险回来,也是想看看马车还在不在。
一辆马车很值钱,至少也能卖个五十两,就这么丢了实在是可惜。
但既然已经丢了,也没必要再去惋惜。
许牧给的一百两,也足够给陈汐建造工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