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笑道，“可算是要放榜了，也不枉赵公子等这些时日，许公子那边，还有劳赵公子游说一番，我定感激不尽。”
这几日方瑗还是将自己关在屋里，虽没有夸张到不吃不喝，但她整日刺绣写字，还是有些吓人的。
她本就没有女工天赋，当初方夫人给她请了多少的师傅，没有一个不被气走的。
如今她主动要学，方夫人看着女儿那千疮百孔的指头，心里也在滴血。
林复白点头，“我尽量。”
“那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方夫人起身告辞，对于林复白在这里白吃白喝许多日子，也没有计较，反而很高兴。
毕竟，每个学子都是潜力股，说不定他考上了呢？
第二日，林复白早早便来到了告示处，还未榜单还未张贴，便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他来晚了，压根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围等着。
不多时，许牧也和同伴来了，见到林复白，他快步上前，询问道，“赵兄，还未放榜吗？”
林复白摇了摇头，“没有。”
许牧有些激动，不安的在原地踱步。
林复白也很想知道结果，这段日子以来，他都是自学，加上林叶时不时指点。
书也看了不少，自己买的，加上林叶那里的，能看的基本上都看了。
很多时候都是通宵看书，不可谓不辛苦。
没有先生教导，他也知道自己文章可能存在问题，不求前十，只要能上榜就够了。
很快，人群骚动起来。
林复白循声看去，果然是衙役来张贴告示了，许牧有心挤进去查看，但是他这身板，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和林复白在外面等着。
“也不知上榜没有。”许牧惆怅地来回打转。
林复白道，“等会就知道了，急也改变不了结果。”
许牧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急躁，“赵兄说的是，是已成定局，急也无用。”
他耐心的在林复白身边等着。
不多时，人群中便传来欣喜的声音，“中了！中了，我中了，哈哈哈……”
“我竟然中了。”
“该死，我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何屡次不中!”
“哎……”
各种不同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有人手舞足蹈，当场跳了起来。
有人哈哈大笑，大喊着自己中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而大多数人都是沮丧，失落，叹息，更有年纪大的哭了起来。
林复白也不由地看了过去，但视线在全是人，完全看不到告示。
所有人都在找自己的名字，当不少人落在第一的名字上，都不由古怪了起来。
“青州城清溪镇……赵铁柱？”
“是不是写错了，赵铁柱这名字，是认真的吗？”
“赵铁柱是谁？”
众人纷纷在人群中寻找，试图找到与名字所匹配之人。
这名字，一听就是浑身黝黑，穿着破旧的粗麻布衣，面黄肌瘦，浑身憨气的庄稼汉。
“考试那日，我好像见过。”有人呢喃道。
“我也想起来了，他还因为名字被人嘲笑来着。”
“天呐，他竟然是府案首？”
很多人都不淡定了，尤其是先前嘲笑过赵铁柱的人，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许牧和林复白都愣住了，两人相视一眼。
许牧道，“他们口中的赵铁柱…应该没有第二位了吧？”
林复白神色凝重，“不出意外，应该没有。”
许牧震惊地盯着林复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与林复白接触不多，也不清楚他的实力。
突如其来的案首，着实让许牧大吃了一惊。
“没想到，赵兄竟然有如此大才。”许牧震惊过后，眼里露出了深深的敬畏与崇拜。
“运气好罢了。”
林复白自己也有些怀疑，是不是知府写错名字了。
昨日许牧还说，因案首人选知府与众多大儒激烈争论，出了不少优秀文章。
他竟然也在其中，还在那么多人的争论中，脱颖而出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那些人拿他文章格式说事，争论不休，其实也并没有那些人说的不堪入目。
若真是书写太过混乱，第一轮阅卷就被淘汰了，根本不会让那么多人争论。
也就有些小瑕疵，不少人都是吹毛求疵，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而他的文章，只能算是瑕不掩瑜，才值得众人讨论多日。
不少人都在找赵铁柱，想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这人始终没有出现。
“怪事，莫非是人没来？”
放榜这般重要的事，他竟然能做到如此低调，看看周围这些中了的人，高兴的快疯了，而这位案首，却迟迟不见踪影。
许牧也想看看自己的排名，努力进去寻找自己的名字。
他先是看了眼位列榜首的名字，心中羡慕不已，随后又继续寻找。
终于，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在中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也高兴的差点晕过去，不过看见第一的名字，又将高兴压了下去。
赵兄中了案首都那般淡定，不过只是上榜而已，有何值得高兴的。
他收敛了心神，转身回到林复白身边，“赵兄，等会儿知府应当会召见，你先多等片刻吧。”
“嗯。”
不管是府试还是县试，只要是案首，都会被主考官召见，这也算是难得的机会。
获得嘉奖是其次，被知府重点关注才是大事。
将来的潜力股，又是自己治下的人才，知府自然要拉拢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拥挤的告示栏前，人群才渐渐散开，只有少数人还在原地。
这些都是好奇府案首的人，除了考生，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百姓。
又过了两刻钟，一名中年男子带着衙役走了过来，扫了一圈人群。
“此次府案首赵铁柱何在？”
许牧欣喜道，“来了，赵兄快去吧。”
林复白沉吟了片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草民赵铁柱，见过黄师爷。”
黄师爷打量了一番林复白，点头道，“郑大人要见你，随我走一趟吧。”
“是。”
人群中数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将他从头看到脚，像是要将他看出花来。
“这就是本次的府案首？”
“模样长得倒是俊俏。”
“不知成亲没有。”
林复白无视了众人的目光，跟随黄师爷一行人离开了人群。
“少爷，咱们走吧。”人群中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向着身旁的少年说道。
“此人，竟然也是青州城人，为何不曾听过？”吴然眉头紧蹙，沉着脸走出人群，对身旁小厮说道，“回去调查一下此人身份。”
“是，少爷。”
吴然此次信心满满，本就冲着小三元而来，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赵铁柱。
不仅仅是此人抢了他府案首，院试也称为他的劲敌，甚至后面都可能压着他，可见他心情何等愤怒。
林复白也随着黄师爷来到了衙门，来到中堂，他发现这里并不止知府一人。
出了首位的知府，两侧还坐着不少的人，年轻人老者，加起来有至少七八人。
这些人，全都在打量他。
在这些人的目光中，林复白神色从容，不骄不躁，对着知府恭敬行礼。
“学生赵铁柱，见过郑大人。”
知府四旬年纪，五官端正，他穿着官服在首位正襟危坐。
他收起打量的目光，赞赏的点头，开口道，“赵生，此次府试，你的文章脱颖而出，获选案首，不过，文章中有关民生之策的奇思妙想，究竟源自何处？”
“回大人，学生本就农家子出生，平日除了读书之外，便是在田间劳作，闲暇之余又爱钻研民间杂记，自己动手做些尝试，因此在文章中融入了平日积累的一些思路，望能为解决民生问题略尽绵薄之力。”
他面不改色的瞎编，但是听得知府连连点头。
大多数读书人，都不会亲自下田劳作，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大多数对于民生，都不曾真正了解，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或从书籍中寻找案例。
因此就会出现诸多纸上谈兵的各种看似华丽却一无是处的文章，而这位赵铁柱的文章，字里行间都像是亲身实践过，写的有理有据。
知府道，“你在文中提及改良水车灌溉，让水车运转效率提升四成，再详细说说？”
林复白道，“草民在水车原有结构基础上，给叶片加装可调节角度的金属薄片，能依据水流速度、方向，人为调节角度，最大程度利用水流冲击力，推动水车转动……”
“再用打磨光滑的小铁珠填充在特制凹槽内，替代原有的直接摩擦。这样一来，水车转动时摩擦力大幅降低，运转更顺畅。”
“你说的这些，可有试过？”
林复白道，“回大人，学生已在自家菜园小范围试过，确实可行。”
“嗯…那你再说说，那什么‘套种’生态循环，还能利用……”
知府稍微停顿片刻，有些难以开口，他轻咳一声，不太自然道：“利用粪池照明，你究竟有没有自己试过？”
其实照明只是林复白在文中的循环顺带提了一下，没想到被知府注意到了。
他在文章中，将所有的步骤都写的很详细，他提出的那些方法无需实验，完全可行。
知府特意说起照明一事，多半是想要他动手实操了。
毕竟，若真能解决百姓照明一事，那可是一桩难得的丰功伟业。
林复白收敛思绪，开口道，“学生既在写入文章，必然是亲身试过，大人若相信学生，可找一处地方，学生可为大人展示。”
知府眼中露出些许讶异之色，他竟然真能做出来？
其实就算文章内没有照明这一词，他文章中提到的那些策论也十分可行，只不过知府，实在好奇这照明一事，想确定他究竟能否做到。
知府道，“好，既然你主动请缨，那本府便给你这个机会试试，若你真能做出来，造福百姓，此次的案首你当之无愧！本府也会向上举荐，定不会埋没你这等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