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先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子航,她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子航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住欢颜,只见她身子一软,整个人就一头栽倒在地。
子航赶紧将欢颜拦腰抱起放到沙发上,却见她已是双目紧闭,竟是一时惊痛过度,人昏厥了过去。
而雨珩,则是整个人抖成筛糠一般,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若不是子航紧紧拽住她把她按到沙发上,只怕她也一样软倒在地上。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以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雨珩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盲目地拉住子航,“会不会搞错了?对的,一定是有人搞错了!”
“虽然我也希望是别人搞错了,可是,我手机里有纽约方面传过来的照片,照片里的画面实在惨烈,但我仔细辨认过,照片中的人确实是雨西。”子航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话都是如此无力和苍白,这根本就是一个让人无法面对的惨痛的消息,而他,却不得不做这个坏消息的发布者,他都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还能够保持这样的清醒。
“纽约警方说可以提供一切方便和援助,帮助雨西的家人尽快赶到纽约。需要现在通知到雨西的父母吗?”子航补充说道。
“不要!千万不要!老爸老妈一定承受不住的。”雨珩彻底崩溃了,她放声大哭起来。
子航面对这两个已然崩溃的女子,除了陪着一起掉眼泪,也是毫无办法。在他的第六感中,始终对雨西此次纽约之行感到莫名的危险和不安,未曾想,原来在雨西身上是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件。
然而此时此刻,哭泣是不解决任何问题的,总要有人鼓起勇气面对现实,而且必须有人立即赶赴纽约,无论雨西是生是死,都要有家人去处理相关的事宜。
“欢颜,欢颜!”似乎一直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可是欢颜却无力睁开眼睛。
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个人一直在说话,他在说着一个可怕的故事,雨西为了救一个美国小孩而遭遇了车祸,雨西正在抢救过程中!雨西甚至有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怎么可能呢!他昨晚不还好端端的给自己发短消息祝元旦快乐来着,怎么突然就出车祸了呢!她的世界里怎么可以失去雨西呢?雨西的那个世界里又怎么可以没有她楚欢颜呢?雨西会寂寞的,他一定会寂寞的,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陪着他。
欢颜猛地张开双眼,看到一双焦灼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
“雨西,你回来啦!”欢颜一头扑进那人的怀抱,双手紧紧怀抱住他,“雨西,我再不让你走了,你去哪我就跟到哪。雨西,你回来就好!”
凌雨东被欢颜紧紧地抱着,他的心也被反复撕裂着,刚才从子航处听到弟弟的噩耗,已是让他心神俱碎,而此刻又被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在恍惚中将自己误认为是弟弟,这双重的打击,一向冷静睿智如凌雨东,都完全没有了主张,不知该如何去做。
虽然说出口很艰难,但雨东不得不说:“欢颜,你要坚强些。我不是雨西,我是雨东。”
“你是雨东?你怎么可能是雨东呢?”欢颜笑了,她的笑那么空洞那么苦涩,看到的人无不心酸,“不要和我闹了,好吗?我俩不要再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好吗?雨西,你到现在还要确认我的心意吗?”
雨珩的泪又一次喷涌而出,她哭着去拉欢颜,“欢颜,他真的是大哥不是二哥,二哥现在还在纽约的医院里呢。”
“不是的,你们都在集体骗我,雨西就在这里,雨西,你倒是说话呀!你告诉他们呀,你不在纽约,你就在这里。”欢颜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雨东就是不撒手。
子航虽然不是很清楚欢颜和凌家两兄弟之间的感情纠葛,但是欢颜现在这样不肯清醒不肯面对现实的做法,让他即心痛又无奈。
当雨珩提出要通知大哥凌雨东时,子航是希望雨东可以主持大局,帮助大家尽快拿个主意尽快赶往纽约。可是由于凌家都是血肉至亲,乍一听到如此可怕的消息,谁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人的思维,谁都是陷入一片凄惨中六神无主。
子航不得不采取极端的做法了,他上前用力一把拉开欢颜,将手机中的一张照片举到欢颜眼前,“欢颜,你看清楚,这照片中的人才是雨西,雨西根本就不在这里。”
这张照片中,有一位男子仰面朝天,躺在一片血泊中,几辆车子正横七竖八地停在这男子的周围,其中有一辆好像还在燃烧中,将这张照片放大后,虽然那位男子脸上和身上均是伤痕累累,却仍然能够清晰地辨识出雨西富有特征的清瞿脸庞。
即便潜意识里欢颜仍然在拒绝,但事实胜于雄辩,她的雨西是照片中那位,而并非眼前这个。她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从眼角一串串滚落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让自己发出可怕的尖叫声。
雨东开始一点点从雨西出事的打击中清醒过来,他身为大哥,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我和欢颜立刻买机票赶往纽约,小珩,你留在上海,有任何消息我都会及时和你联络,爸妈那里还是先不要惊动到吧,老人家身体都不是太好,我怕他们禁受不住。”
“凌雨东,我和你们一起去纽约吧,多个人也好多点商量。”子航是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人,他非常理解屋内另外三人的心情。
“好的,子航你愿意与我们同行,那自然是更好。”
这样决定好后,子航和雨东各自分别实施行动。
雨东担心欢颜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让雨珩守在她身边,顺便帮她整理要去纽约的必备物品;雨东也立即回家整理东西;子航则负责购票,争取乘坐当晚的飞机直飞纽约。
好在几个人的护照和签证都在有效期内,又加上有纽约警方的特殊照顾,一行三人在当天晚上就坐上了飞赴纽约的客机,在难熬的十几个小时后,这三人已经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降落。
刚走出机场通道,就看见一脸憔悴的Vivian已经站在旅客出口处,脸上全是泪痕。
“Vivian,Leon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子航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捉住Vivian的胳膊就问。
Vivian尚未开口,泪水已是缓缓流下,她仿佛用了全身的力量,才断续吐出一句话,“由于伤势过重,多处器官衰竭,经反复抢救无效,Leon已经于今天上午被天使带走了。”
欢颜堪堪听到最后一句,带走了,什么叫做带走,雨西怎么舍得离开她被别人带走呢!
“No!不要!”欢颜只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声惊叫正是出自她自己之口。
雨东一把将欢颜拉入怀中,用自己同样颤抖的手臂紧紧抱住已经抖成一团的欢颜,除了彼此慰藉,除了彼此支撑外,雨东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接下去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到达的医院,如何完成家属认领,又是如何在各类文件上签字,如何被送到宾馆入住,每个人都仿佛是在梦游,又仿佛是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电影,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
徐子航第一次为自己没有力量改变这个事实而感到那么绝望,失去了雨西已经让他悲痛欲绝,但是看到欢颜状如行尸走肉的模样,他更是感到彻骨的无助和痛苦。
欢颜竟然一直都没有掉过泪,她的脸色苍白到都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却又偏偏一个劲往前走着,而她也没有拒绝进入停尸房,她几乎是用蜗牛移动那样的速度慢慢挪到那张冰柜旁,用一双彻底失神的眼睛看着躺在冰柜中那具冰冷的身体。
纽约警方也有人一直陪护在医院等待凌雨西家属的到来,纽约警方将雨西遇难的全部过程做了详细的陈述,如果家属还有需要,警方可以给家属调看所有资料,包括车祸发生当时的全部监控录像。
整个事故的过程是这样的:临近新年,纽约的街头自然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雨西那天正在街道上随便走走逛逛,迎面走来一对母子,年轻妈妈手里牵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宝宝,眼看彼此快要擦肩而过,年轻妈妈的手机响了,年轻妈妈便松开宝宝的手去接听电话。偏偏这时路上开过来一辆彩车,车上正播放着很热烈的音乐,宝宝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这辆彩车吸引了过去,边拍着小手边直往马路上跑去。
这时,马路上车流如梭,眼看着宝宝就要被一辆车子撞到,说时迟那时快,雨西飞身冲进车流中,一把将宝宝拉了回来,自己却因为来不及闪躲而被那辆车直接撞飞。而这辆车的司机因为完全没料到会撞上行人,一时反应不及,将油门当刹车踩,车子再次撞到雨西后又撞到一根电线上,油箱漏油而引发车子起火。路人们一看这个情形,迅速上前抢救,由于及时逃离车子,司机仅仅受了轻伤,而雨西因为遭受两次车辆的碾压,送到医院的时候已是生命垂危,最终也因为伤势过重而离开了这个世界。
纽约警方根据雨西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找到了雨西的家属,确切的说,是联系到了Vivian,因为在雨西的手机里,最后一通电话正是Vivian打给他的。
VivIan赶到医院的时候,雨西正在被抢救中,而Vivian第一时间想到的通知对象就是徐子航,一是因为她和子航很熟悉,子航和雨西之间也有着超过一般同学和同事之间的深厚感情;二是Vivian只敢去通知子航,她也知道子航听闻噩耗后虽然悲痛,但他会恪尽职守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
躺在冰柜中的那具身体,脸上身上俱是累累伤痕,尤其是脸部,不仅有着擦伤,更有着烧伤的痕迹,而且由于脸部过于肿胀,看上去这人和雨西相去甚远,唯有眉眼之间还保留着雨西的样子。
欢颜望着眼前那张紧闭双眼的脸庞,并没有发出撕心裂肺的的痛哭,然而她的安静却比她的抓狂更让人心生寒意和悲凉,她默默地跪倒在地,想去亲吻那张嘴唇,然而不等双唇触及,欢颜只觉得喉中一甜,竟是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她就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欢颜被送到病房进行急救,最后还是雨东强忍悲痛,用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认领尸体这个可怕的过程。纽约警方高度赞扬了雨西在车轮下勇救孩子的行为,同时也提出说那孩子的父母在得知这个噩耗后也是万分悲痛,如果雨西的家属愿意接受,他们希望可以用经济补偿的方式表达他们深深的感激和沉痛的悼念。
“补偿,再多的钱可以换回一条鲜活的生命吗?更何况小西也绝不会是为了他人的感激而做出这样的行为,在那一瞬间,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雨东很干脆地拒绝了对方提出希望给予经济补偿的条件,并且请警方告知对方,不要让孩子的心中留有阴影,一定要让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那么雨西为之付出的生命也算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没过多久,有个护士过来通知雨东,欢颜已经苏醒过来,正在病房里休息,他们可以去探望她了。
“欢颜她身体没有问题吧?”雨东担心地问护士。
护士小姐估计也是听说过雨西的故事,她先是表达了自己对雨西去世的强烈哀悼,然后说:“楚小姐的身体并没有特别的问题,她只是悲痛过度,吐血和昏厥都是身体机能做出的本能反应。但是她的身体确实也有着特殊状况,她已经怀孕将近两个月了。”
听到这个消息,三个人都吃了一惊,每个人心中的第一感觉也是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