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没什么事情,裴月白就除夕的第二天早上回了一趟皇宫,在皇后的凤仪宫略坐了坐,然后就去御膳房打包了两食盒的点心,直奔宫外。
两人在池南枝的小院腻歪了好几天,那是难舍难分。
白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下午腻在一起下棋看书,晚上就出门逛逛。
皇都的夜晚繁华热闹,又是年下,什么花灯、烟花、戏曲、舞龙舞狮,一条街上热闹得不行。
池南枝最喜欢的是去逛庙会,一连两天晚上她都去,然后买一堆小玩意儿,装了足足半个马车。
裴月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池南枝,幼稚、活泼,像个小姑娘。
这天晚上,两人从庙会回来,池南枝坐在榻上,一直摆弄着买回来的小玩意儿。
几个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小鸟尤其得她的喜欢,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好久。
裴月白手肘撑在小方桌上,双手捧着脸,笑得格外温柔,“你这么高兴,等元宵的时候,我带你出城逛逛吧。”
“城外的庙会更热闹,玩意儿也更多。”
一听这话,池南枝眼睛亮了,“真的?”
裴月白点头,“小时候父皇和母后会在元宵的时候悄悄带我出宫,每次都要装整整一马车。”
“有一个老头儿的泥人捏得特别好,而且捏什么像什么,还能照着咱俩的模样当场捏一个。”
“有一年我在他那儿买了一个老虎形状的泥人,现在都还在呢。”
他小时候买的那些东西,一样都没扔,就连坏掉了的,都被好好的保存着。
晨晖馆内,有一间专门的屋子存放他那些小玩意儿,每天都有宫人去打扫。
听裴月白说庙会上的那些东西,池南枝顿时向往极了,“那等元宵的时候咱们一起去。”
池南枝是真的很向往,因为在她前二十一年的时光里,除了母妃还在的时候,其余时候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
逛庙会?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父皇骄奢淫逸喜欢热闹,逢年过节均要大摆宫宴,人人都必须到场。
所以每每城内最热闹的时候,便是她在宴会上最烦躁无聊的时候。
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对元宵的向往。
这还是头一次,她这么想快点到元宵那天。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元宵的前两天,她因为跟裴月白玩儿得太晚,第二天高热不退,浑浑噩噩。
而且非常不巧得是,裴月白这天正上早朝去了,等盼安和齐伯察觉到不对劲儿进房间找人时,才发现自家小姐脸色发白,浑身滚烫。
今儿是开朝第一天,朝中本没有大事,可皇帝非要单独把他留下来,说什么跟他好几日没见,要看看太子心里还有没有父皇母后。
裴月白尴尬不已,他好像是挺不孝的,休朝这些日子,他几乎都没回过宫。
他费了好些口舌才哄好自家父皇和母后,又留下陪着用了午膳才匆匆出宫。
只是刚一进小院儿,看见的不是窗户边池南枝的笑脸,而是齐伯怨恨不满的眼神。
“齐伯,怎么了这是?”裴月白问。
“哼——”齐伯冷哼一声,“登徒子。”
齐伯骂完就走,让裴月白好一阵疑惑。
他转头看裴宥,裴宥也摇头。
“啧,什么都不知道,孤要你有何用。”
裴月白边挤兑裴宥边往屋子里走,话说完人就窜进了屋子,留下裴宥在雪地里无语凝噎。
裴月白刚推开屋子的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药味。
他不禁眉头一皱,快速往里屋走去,边走边喊,“南枝?”
他一出声,盼安立刻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裴公子小声些,小姐刚睡下。”
“南枝怎么了?”裴月白眉头紧锁,心跳不禁加快。
“小姐着了风寒,身上还在发热,要多休息。”
“好好的怎么会着了风寒?”裴月白走到床边,看见脸色苍白的池南枝,心痛不已。
“哼,还不是拜太子殿下所赐。”是齐伯。
他不知何时阴恻恻的站在了裴月白身后,手里端着一碗药,看裴月白的眼神仿佛要活剐了他。
“我?”裴月白不解。
齐伯也不想跟他解释,把药交给了盼安便出去了。
裴月白理亏,颔首认下了齐伯的埋怨。
“要紧吗?”裴月白问。
“我这就让人进宫请太医。”
盼安摇头,“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大夫说小姐是因为出了汗又受了凉,所以才着了风寒。”
盼安这话一出,裴月白瞬间就明白了齐伯为何那样看他。
他的确是罪魁祸首。
昨天晚上玩儿得忘了分寸,仗着屋子有炭火就为所欲为,没有考虑到南枝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想到这,裴月白自责不已,脸上满都是愧疚和心痛。
“裴公子,小姐自小就畏寒,小时候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调理了好些年才好,你和小姐亲近,也请顾虑一下小姐的身体状况。”盼安说。
“是我疏忽了。”裴月白眼眶微红,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他怎么就忘了,以前在池南枝的公主府,一到冬天公主府就跟火炉一样,不是她有钱烧得慌,是她真的很怕冷,也很容易生病。
裴月白握着池南枝的手,被她憔悴的面容刺痛了双眼。
“这是小姐醒着的时候吩咐给公子准备的驱寒汤,是小姐的独家秘方,预防风寒很有用的。”盼安把方才齐伯留下的驱寒汤放在了裴月白面前。
裴月白一愣,点头。
“你出去吧,我陪着她。”
裴月白整整守了一整天,眼睛都不敢阖上,三不五时就要伸手探一探池南枝额头的温度,
一直到晚上,池南枝的脸色才终于红润起来,她一睁眼,就对上裴月白忐忑焦灼的目光。
“你这个眼神,不知道的以为我时日不多了。”池南枝微微一笑,语气还有些虚弱。
她本来是看裴月白的脸色太差想缓缓他的情绪,可谁知她这么说,反而激起了裴月白更深层情绪。
他憋着嘴,委屈着,“对不起,我不该只顾着自己享受,忽略了你的身体。”
“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池南枝好笑不已,“你就不做了?”
“我就把你藏在棉被里面,我在棉被外面!”
很好,这的确是裴月白说得出来的话。
自责和享乐,在他那里是可以共存的。
池南枝忍不住扶额,却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