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池南枝问,“他有跟你说过军营里的事情吗?”
丁氏摇头,“一开始我也问,可他只说上头有规定,不能透露军营里的事情,我便也不问了。”
池南枝点头,示意丁氏接着说。
丁凝:“他最后离开清水村后大概一个月,有两个官府的人找到我,说是要把我接进城统一安置。”
“我惦记着拂儿的话,便拒绝了。”
“他们也没有为难我,但前前后后来了两三次。”丁氏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边说边深呼吸,“最后一次来,便是一个半月前。”
“那天我刚好进城打听拂儿的消息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似乎是被搜查过。”
“找东西?”池南枝皱眉,视线再次跟裴月白对上。
官府的人便是祁王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毫无关系的百姓下手呢?
丁氏也是疑惑,“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找什么,那天之后,我也把家里上上下下都翻找了一遍,想着会不会是拂儿留下了什么。”
“但什么也没找到。”她就连屋后的柴堆儿都翻了,根本什么都没有,“没多久,我就发现我的身体有中毒的迹象,再然后便陷入了昏迷。”
“这件事恐怕不简单。”池南枝凝神说道,“背后可能牵扯了很多,所以她们才会给你下毒。”
“可是拂儿能牵扯进什么大事?他只是想参军替父报仇啊。”丁氏突然激动起来,骤然握住池南枝的手,“拂儿跟他父亲的性子是一样的,正直、严谨,从不轻易得罪人也不惹事。”
“他也小心谨慎,向来只专注自己的事情,他能牵扯进什么事啊?”
丁氏的情绪有些崩溃,说着说着就又哭了,呼吸变得急促,开始剧烈咳嗽。
池南枝忙接过裴月白递来的茶让丁氏喝下,等她缓解了,才安抚道:“夫人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有眉目了,丁拂的下落,我会全力查询的。”
丁氏闻言,喜极而泣,用力抓着池南枝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了,“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夫人放宽心便是。”池南枝微微一笑,“明威将军威名远扬,虎父无犬子,丁拂会没事的。”
“多谢公主……”
离开清水村的时候,他们把丁氏也一起带走了。
马车上,池南枝迫不及待的拿出纸笔,将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写下来。
排外的肃方城,人丁稀少的清水村。
祁王瞒着朝廷颁发的征兵令。
铁矿和两起由铁矿滋生的谋反。
丁拂失踪,丁凝中毒……
“我觉得丁拂的失踪,肯定跟祁王和铁矿有关。”线索一一汇拢,池南枝得出结论。
裴月白点头,将池南枝面前的纸条排了个顺序,然后说:“就目前的线索来看,铁矿和两起谋反,祁王一定是知情的,并且有意效仿,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去年年初的征兵令还是他一到封地就开始谋划。”
“或者…”说到这,裴月白顿了一下,喃喃道,“更早。”
池南枝点头,对于裴月白的说辞表示认可。
“眼下或许找到丁拂,是找到真相最快的途径了。”池南枝说。
丁拂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以至于连累了丁氏。
“不过我有个问题。”池南枝突然开口。
裴月白:“什么?”
“丁氏中的毒是三转勾魂散,不是立刻就要人命的毒,那些人想要丁氏的命,为什么不直接下鹤顶红这样见血封喉的剧毒呢?”
“如果你是祁王,你觉得是为什么?”池南枝问裴月白。
裴月白沉思片刻,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池南枝挑眉,有些不解。
裴月白解释道:“丁拂可能是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但祁王的人并未立刻除掉他,很可能是丁拂对他们来说还有别的用处。”
“但这个用处不会持续太久,等他们在丁拂身上取到了好处,便一定会除去他。”
“丁拂一死,丁氏不就碍眼了吗?”
“丁氏说过,丁拂失踪之前时常回家,那他会不会留下些什么,告诉丁氏什么呢?”裴月白揣度着,站在祁王的角度思考着,把自己当成一个谋反的藩王。
“所以为了秘密不被泄露,除掉丁氏势在必行。”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种慢毒而非烈毒,我猜是怕被人察觉出来,一个人突然被下鹤顶红暴毙家中,容易引起轰动,这不是他们现在愿意看见的。”
“你说过,三转勾魂散会在一个月内拖垮正常人的身体,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去,这样的死法,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他要是祁王,三转勾魂散也一定是首选。
被裴月白这么分析,池南枝立刻就明白了,她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裴月白来。
“果然是一国太子啊,对这么事门清,要说祁王是你家亲戚呢。”池南枝打趣道。
裴月白喝两口茶,不置可否,“现在你的事和我的事联系到一起了,你看,我此行跟来是不是很正确。”
裴月白哼哼的看着池南枝,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池南枝忍俊不禁,“你还有心思说这个,祁王的事不棘手吗?”
“棘手不棘手的左右得等消息,难不成没有消息我还不能说两句别的了。”
虽然挺讨打的这话,但的确是事实。
池南枝勾唇一笑,“那你准备从哪查起,征兵令?还是——”
“驭——”
池南枝话没说完,咚咚突然勒紧了缰绳停下马车,车门因为马儿扬起前蹄打开了,透过门缝,她看见咚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去。
手中长剑飞舞,一瞬间打落了几十枚暗器。
“保护主子!”裴宥突然大吼一声,随即马车外面,便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池南枝推开车门一看,外头几十上百个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
咚咚杀在最前面,长剑挥舞,剑风呼啸,每一招都凌厉精准,没有花里胡哨的虚招,全是一剑封喉的死招。
马车左边是裴宥,他正被十几个刺客围在中间,要不是他跳得高,根本看不到他人。
右边是墨林兄妹,他们两人对抗着右边大部分刺客,一眼望去得有几十人,但他们兄妹二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仿佛共用一个脑袋,以二敌五十也丝毫不落下风。
池南枝和裴月白关注着战况,突然,一支箭从马车后边飞射进来。
池南枝和裴月白同时侧身躲开,随即只听“铮——”的一声,箭镞钉在木头上,发出一声颤响。
池南枝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她往后一看,几个黑衣人朝着丁氏的马车飞速而去。
她来不及多想,双手寒光一闪,又对裴月白说,“别出来!”
说罢,她从马车窗户跳了出去,朝着丁氏的马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