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子里,寿康宫却冷清不已。
虽然现在是白天,可寿康宫却给人一种阴森寒寂的感觉。
皇帝一踏进这个地方,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袁升留意到了皇帝的神色,道:“太子殿下下令,除了每日饭食之外,任何人不准靠近寿康宫。”
所以现在的寿康宫,才会寂寥得跟荒郊野岭一般。
皇帝点头,没说话。
太后屋子门口,袁升快皇帝一步推开了门。
皇帝站在门口,并未立刻进去,“你们在外等着吧,朕独自进去。”
皇帝话音刚落,一个侍卫便站出来,“请皇上恕罪,皇后娘娘说了,不能让您一人单独见太后。”
说话的并非一般的侍卫,而是皇后的暗卫,专门保护皇帝的。
以前他们都是在暗中保护,但中毒的事皇后真是吓怕了。
不得不让暗卫现身,装扮成皇帝的侍卫,贴身保护皇帝。
皇帝知道自己中毒吓到了皇后,这几日两人同床共寝,皇后还因此时常惊醒。
想到这,皇帝便不忍心再让皇后担心。
他朝侍卫点点头,侍卫立即明白,带着其余的黄袍侍卫,涌入了屋子里面。
然后皇帝才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
太后半靠在凤椅上,低着头,歪着身子,颓靡不已。
听到动静,她缓缓抬头。
太后不复往日风华,满脸疲态,皱纹遍布脸上,眼神空洞孤寂,仿佛失去了灵魂。
可看见皇帝那一瞬,她却努力挺直了脊背,像是在坚守着最后的尊严。
她满头银丝虽然凌乱,但却梳理得整齐。
她双手交叠在腿上,看着皇帝。
不,她看的不是皇帝,而是当年的故人。
那个勾引先帝,羞辱她的女人。
皇帝跟那个贱人有三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
每跟皇帝对视一次,太后就会想起当年在她和皇帝的床榻上,娇柔承恩的贱人。
皇帝同往常一样,坐在了左下首的位置。
他落座后,并未开口。
太后也没开口。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氛围压抑至极。
良久,太后仿佛是看够了皇帝那张脸,开口问:“祁王呢?”
皇帝抬眼跟太后对视,淡然道:“祁王谋反证据确凿,判车裂之刑,祁王府众人,秋后问斩。”
“砰——”太后拿起手边的茶杯朝皇帝砸去。
茶杯直直地朝皇帝的脑袋砸来,皇帝没躲,身后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茶杯。
太后瞪着皇帝,牙齿都要咬碎了。
“你就这般容不下祁王?”
“祁王谋反在先,为了清肃朝纲,朕不得不严惩。”皇帝语气平静,眸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你就不能留他一命?哀家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
太后眉心颤抖,似伤心,似难过。
皇帝看在眼里,心中却已经没有任何触动,“是你养了朕多年,不是祁王养了朕多年。”
“所以朕会杀了祁王,但不会杀了你。”
“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祁王的,你抢走了,现在还不肯给祁王一条活路吗?”
“母后……”皇帝突然开口,“这估计是朕最后一次叫你母后了。”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本来该,应不应该的假设,你为了帮祁王谋夺皇位而做的那些事,朕不想再追究。”
“但朕绝对不会放过祁王。”
“说起来,朕也本来该有亲生母亲陪伴在身边。”
“那你今日来做什么?看哀家的笑话吗?”太后冷漠一声。
皇帝摇头,良久,道:“朕是想来弄明白一件事。”
“朕的生母,到底是谁?”
当年的事时隔久远,即便皇上有心查,可依旧什么都查不到。
太后做得太绝,不仅除掉了知晓当年真相的人,更是抹去了他生母在宫中的一切痕迹。
按理说宫里伺候皇后的宫女,都是登记在册的,可下面的人翻遍了册子,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想知道你的生母?”太后突然勾唇一笑,“那你放了祁王,哀家就告诉你。”
皇帝沉默了。
太后见状接着说:“啧,你是不知道啊,当年那贱人生你的时候,吃了多大的苦头,疼了三天三夜,最后拼了一条命才把你生下来。”
“可却连看你一眼都来不及,当场就血崩而亡。”
“啧啧,那场面,床铺和被褥都被她的血染红了啊。”
“整个屋子都是血腥味儿,那叫个惨烈。”
“你知道她的尸体最后去哪了吗?”
皇后龙袍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可他顾不上这一点痛。
“在哪?”皇帝咬着牙问。
可太后却勾唇看着他,不说。
“放了祁王,哀家就告诉你。”太后还是这句话。
“朕若是不答应呢?”
“那你便这辈子别想知道你的生母是谁。”
太后话音落下,殿内又陷入了沉默。
两方僵持着,谁也不让步。
太后仿佛胜券在握,嘴角噙着一抹放肆的微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太后慌了,也立刻站起来,“你不想知道你生母是谁了吗?”
皇帝没理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太后立刻追了几步,大声道:“你难道不顾生育之恩了吗?”
“她当年生你的时候,可是吃尽了苦头!”
太后越说,皇帝脚下动作越快。
直到出了寿康宫的大门,他才终于停下来。
此刻的他,失望至极,也心痛至极。
他今日来,本是想再给太后一次机会,她但凡对自己表现出一点曾为人母的慈爱,他都会让她余生好过些。
可她却用他生母要挟,掐灭了他心中最后的柔软。
太后以为用它生母要挟就能让他妥协。
可殊不知,他生母,本就是不能查、也不能出现的人。
即便太后说出了他生母的身份,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袁升。”轿辇上,皇帝闭着眼,开口。
袁升:“皇上有何吩咐。”
“封锁寿康宫,严密监视,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
“辅国公孙儿,贬为庶民,终生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