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把苏月和苏宁的性子放在一块儿比,甭说家里人了,就是外头的乡里乡亲,也都更喜欢苏月几分。
宁金花心里想着这些,顺手就拿了勺子,对苏月说道:“行了,你歇着吧,赶紧回屋收拾收拾,一会儿该上学去了。”
苏月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说道:“还早呢,我帮您烧火,两个人做饭可比一个人快多啦。”
宁金花听了,也跟着笑起来,手脚麻利地炒了盘白菜,随后喊道:“小宁,小宁!”
苏宁刚梳好辫子,听到喊声就从屋里出来了。
她一走到堂屋,瞧见坐在那儿的林则正冲着自己抿嘴笑,脸一下子就羞红了。
林则旁边坐着他的亲兄弟林志辉,林志辉看着苏宁和林则眉眼间那股子情意,忍不住对着另外几个小伙子挤眉弄眼,偷偷笑起来。
苏宁来到厨房,帮着宁金花把菜端上桌。这时候苏月正拿着案板切热好的香肠呢,切好装盘后,又切了些葱丝,倒上醋和香油,装在小碗里。
弄好之后,苏月轻声对苏宁说:“姐,把这个也端进去吧。”
苏宁对着旁人都是满脸笑容,可一看到苏月,脸上立马没了笑模样,眉眼间全是别扭。
她哼了一声,端起盘子扭头就走。苏月就跟没看见似的,低下头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林则看着苏宁笑着端菜进屋,脸上的笑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房檐下做饭的苏月,赶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那藏不住的柔情。
林志辉还以为林则是在苏宁面前害羞了呢,笑得那叫一个畅快,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对着苏宁笑着打趣:“嫂子,要不你坐下喝两口?”
苏宁瞪了他一眼,说道:“喝什么喝,我还忙着呢,你们也少喝点。”
林志辉赶忙点头:“行,少喝点,少喝点。”
林二娃嬉皮笑脸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林则,咧着嘴笑道:“哥,你可听好了啊,嫂子让你少喝点儿!”
林则低着头,一声不吭,旁人瞧着,都以为他是个脸皮薄的,原本那些想打趣起哄的,也都把话憋了回去。可谁能知道,此刻林则心里正烦闷得慌呢。
林则打小就知道,自己和苏宁订了娃娃亲,长大后是要娶她当媳妇的。
但这心里,就是对苏宁喜欢不起来。
比起苏宁,他更喜欢苏月。在这小村,那些没成家的年轻后生,又有几个能不被苏月迷了眼的?
只不过大家心里清楚,苏月就像那挂在天上的仙女,好看归好看,却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林则也是这么个心思,心里偷偷喜欢着苏月,又怕被人瞧出端倪。
之前,他和苏宁的亲事彻底定下来,两家开始你来我往地过礼,林则心里明镜似的,自家这条件,能娶到苏宁,那真得感谢老天爷开眼,哪还能有别的念头?
他收拾好心情,想着往后就和苏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可今儿个,再次看到了苏月,林则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儿小火苗,又“噌”地一下冒了起来,泛起阵阵涟漪。
想要不再喜欢苏月,实在是难如登天。
苏月帮着宁金花烧好菜后,洗净双手进了屋。
苏月进了屋,拿起那个装满衣服的大包,放在床上仔细查看。不出所料,包底的线松了,要是再拎着走远些,里面的东西肯定要漏出来。
她微微一笑,把包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翻到包底时,发现了一件男式的白衬衣。
苏月取出那件男式衬衣,妥善放置好,接着拿起针线,认真地把包缝好。
包缝完后,她听到外面传来苏宁的喊声:“苏月,苏月!”
苏月立刻回应道:“哎,我在这儿呢!”
只听苏宁语气轻快地说:“你要不要现在走?正好有车去镇上,可以顺路带你一程。”
苏月把衣服重新放回包里,拉上拉链,又把白衬衣仔细藏好,这才走出屋子。
苏宁站在屋檐下跟人聊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显然心情不错:“你快收拾收拾,我让人顺路带你一程,省点力气。”
苏月微微一笑:“我再等等,不着急走。”
和苏宁说话的是小沟村最富的苏千。
苏千以前在运输队工作,改革开放后,他借钱买了辆车跑运输,不到两年家里就富裕起来,不仅还清了债,还添置了一辆拖拉机。
这次他开拖拉机去镇上办事,正好经过苏爱国家门口,想起苏月今天要去上学,便问她要不要搭车。
苏月瞅着苏千,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面上有些赧然:“千叔,我这还没捞着吃饭呢。我妈正给我烙饼,说是让我带到学校吃,还得等上一阵子。您要是有急事儿,就先去忙,别在这儿耗着了。”
苏千今儿确实手头有事,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成,那叔就先走了。等下回你从镇上回来,瞧见叔的车,就招个手,叔顺道捎你一程。”
苏月赶忙点头,脆生生地应道:“谢谢您啦,千叔。您还记挂着我,真是太麻烦您了。对了,我初中时候的书和笔记都还留着呢,里头记得可全乎了。改明儿我让我妈给您送过去,说不定能帮上弟弟的忙。”
苏千家那小子正读初中,学习还算争气,平日里也肯下功夫。苏月这些笔记,对他来说,那可真是雪中送炭。
苏千一听,眼睛都亮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哎哟,那叔可就却不客气了。行,叔记下你的好儿了!那叔先走啦。”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上,点燃后,迈着大步子往外走。
苏月忙不迭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到门口,看着苏千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村口,这才转身回屋。
苏宁听着苏月在那儿说话,嘴角微微一撇,不动声色地在后头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嘀咕,这苏月可真是虚伪到了骨子里。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人啊,谁还能没点毛病?
可苏月倒好,整日里把自己包装得跟朵无瑕的白莲花似的,事事都做得滴水不漏,处处都透着完美劲儿,这背后指不定藏着多少弯弯绕绕呢!
在苏宁看来,这苏月心思深沉得很,一看就不是个能真心相交的人。
说起这事儿,苏宁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糟心事。
那时候,她前脚刚离开,苏月后脚就嫁进了林家。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林则迷得晕头转向的,还把林家上上下下都拿捏得死死的。
林家一大家子人都被她哄得团团转,心甘情愿地帮衬她。就这么着,苏月靠着林家发家致富,过上了人人羡慕的富太太生活。
苏宁越想越气,心里跟被火烤着似的,又急又躁又难受。
再看眼前,林则那一行人在苏家也没多做停留,随便吃了几口菜、喝了两盅酒就告辞了。
他们前脚刚走,苏家一家子便围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宁金花在灶台上忙活着,几张烙饼在锅里滋滋作响,不一会儿,饼烙好了,她仔细地切成小块,放在一边晾着。饭桌上,摆着几个黑面馒头,看起来朴实无华。
苏宁一瞅见桌上的馒头,顿时就拉下了脸,“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扯着嗓子喊道:“娘,你咋能这么偏心呢?凭啥苏月吃烙饼,我们就只能啃这干巴巴的馒头?”
宁金花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苏宁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别在这瞎咧咧,净说些没用的废话!”
苏宁一听,更是不乐意了,脖子一梗,提高了音量:“吃?就吃这个呀!我才不干,我也要吃烙饼!”
苏爱国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哐”的一下把筷子扔在桌上,大声呵斥道:“你这丫头懂不懂事?瞎嚷嚷什么!苏月是要去上学,这饼是给她带到学校吃的。她在学校舍不得吃好的,连馒头都舍不得买,就知道省钱。你娘心疼她,才给她烙了这几张饼。就这饼,放凉了硬得跟石头似的,苏月还得吃上一个星期呢。你倒好,连自己亲妹妹都要计较,像什么话!”
坐在一旁的苏运华,正啃着馒头,听到这话,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小声劝道:“大姐,你就别闹了,消停点吧。咱家数我最小,我都没说啥,你还跟着瞎折腾啥呀。”
苏宁被这么一说,更是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
苏月一直没吭声,默默咬了口馒头,见苏宁这架势,像是马上又要发作,她突然把手里的馒头往盘子里一扔,手一扬,“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苏宁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苏宁被打得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全家人也都惊呆了,苏月向来是个温和的姑娘,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说,在家什么事都让着苏宁,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