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华闻言，连忙将手中话本往枕头下一塞，拉着环瑶走到梳妆台前，整理起衣衫。
“怎么这么快？不是让她饭点再来吗？”
书意走到云琼华身侧，和环瑶一起帮她梳妆。
“柳小姐说，太后召见乃是大事，早朝时便随柳大人来到宫城，候在了宫外。”
“骆公公见她已等了数个时辰，才派人来通报娘娘，看能否让她早些入宫。”
“不愧是亲兄妹，简直和柳璟一个性子。”
云琼华嘟囔着，偏头看向书意。
“快宣她进宫吧，如今已经是初冬，别把小姑娘冻坏了。”
书意应了一声，立刻出了仁寿宫，去传云琼华的旨意。
环瑶拿起妆台上的檀木簪，往云琼华头上戴着。云琼华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指了指一旁的凤钗。
“戴那个吧，再帮我找一套朝服。”
环瑶面上显出惊讶，还是依言，给云琼华戴上了凤钗。
“不过是一个官家小姐，娘娘为何如此看重？”
云琼华眉眼微弯，瞥了环瑶一眼，眸中闪过狡黠。
“听闻柳小姐初入京都，就在中秋灯会上赢了满京城的才子，得了个京都第一才女的美名。”
“不仅如此，还听闻她生得温婉娴静，只入京三个月，提亲的世家公子就踏破了柳府的门槛。”
环瑶给云琼华梳完发髻，又开始给她画眉。她神情平淡，随意开口。
“所以呢？娘娘叫她来，是为了听她讲与世家公子的爱恨情仇？”
云琼华抬手，戳了戳环瑶的眉心，轻啧了一声。
“柳小姐与昱儿同岁。”
“娘娘是想……”
环瑶一惊，手里的青黛一划，云琼华的眉毛便横飞到了耳后。
云琼华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笑出声来，拿起一旁的绢帕擦拭起眉尾。
“若是孩子们投缘，便是一桩佳话。若是无缘，我给柳小姐封个县主，也算是回报柳璟这四年的呕心沥血。”
环瑶接过云琼华手中的绢帕，也勾唇笑起来。
“娘娘不过双十，说话倒像个老妇人。”
云琼华剜了环瑶一眼，伸手去挠她侧腰的软肉。环瑶扔了绢帕，后退了好几步，向云琼华连连求饶。
又嬉闹了许久，殿门外传来了书意的通报声。
云琼华已装扮完毕，端坐在正殿上首，轻抿着茶水。
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抹清新的绿色撞入云琼华的眼帘。
一个绿衫女子莲步轻移，垂首走进。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肤如凝脂，如瀑的墨发用白玉簪挽起，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她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下拜，声音如潺潺流水，极清极润。
“民女柳璇，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长乐安康。”
云琼华唇角不自觉浮现起笑容，柔声开口。
“快起来吧，不必拘礼，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柳璇缓缓起身，头颅微抬，眼眸依旧低垂，望着身前的地面。
她面容温婉秀雅，尤其是一双眸子，盈满秋水，顾盼生辉，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当真是极美。”
云琼华不禁赞叹出声，又让环瑶给柳璇赐座。
柳璇开口谢恩，端庄地坐下，脊背挺得如竹般笔直。
云琼华看向柳璇，声音中盈满笑意。
“你和你兄长，确实很像。”
柳璇听云琼华提起兄长，淡漠的脸上浮现出几抹笑意。
“兄长铁骨铮铮，是谦谦君子，民女比不上他。”
才聊了几句，殿外忽然传来了书意惊慌的通报声。
“娘娘，皇上……”
她话刚说了一半，仁寿宫的大门骤然打开。
慕容昱一身明黄龙袍，步履匆匆地走进大殿。
四年光景过去，慕容昱已全然褪去孩童模样。他仪态矜贵，皮肤冷白，剑眉星目，沉稳之外又透出几分桀骜。
只是那双眼眸里，依旧纯净璀璨，给他整个人添了些稚气。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柳璇，而后落在云琼华身上，唇边顿时绽开笑容。
“阿姐，御膳房新研制了些点心，我尝了些，定是阿姐喜欢的味道。”
他摆了摆手，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捧上了一碟精致的点心。
云琼华听见慕容昱的称呼，微微蹙了蹙眉头。
如今他日渐长大，唤自己“母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是在外人面前，他从未唤过自己“阿姐”。
如今柳璇尚在，不知他抽什么风，竟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要是柳璇将此事说与柳璟，自己恐怕要被柳璟那个老学究骂上两个时辰。
她望向柳璇，想找补几句，却见柳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容昱，怔愣失神。
云琼华有些惊讶，轻声唤道。
“柳小姐？”
柳璇骤然回神，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盈盈下拜。
“民女柳璇，见过皇上。”
她顿了顿，抬头偷瞄了慕容昱一眼，又猛地低垂下头，耳尖染上薄红。
“……中秋灯会，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云琼华一下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你们见过？”
慕容昱闻言，转头望向柳璇，沉思片刻，忽然轻蹙起眉头。
“……是你？”
云琼华眼中光芒闪烁，笑容灿烂，声音中满是好奇。
“快讲讲，中秋灯会发生什么了？”
柳璇望向云琼华，双颊已遍布红云，唇边是羞赧的笑意。
“那日……”
“那日柳小姐被几个纨绔骚扰，恰逢朕微服私访，出手搭救，也是为民除害。”
慕容昱接过柳璇的话，迅速说完了当日的情况。
他越过跪着的柳璇，走到云琼华身侧，拿了块瓷盘中的糕点，递给云琼华，眉眼间俱是笑意。
“不说这些了。”
“再不吃，糕点便要凉了，阿姐快尝尝。”
云琼华接过糕点，望了望仍跪着的柳璇，心中轻叹，又将糕点放回了盘中。
“阿璇，你快起来。”
柳璇缓缓起身，静静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情绪。
云琼华瞥了慕容昱一眼，兀自站起身，走到柳璇身边，拉过柳璇的手。
“你是个好孩子，本宫今日一见你，便觉得投缘。”
“本宫想赏你些什么，只是若赏些金银，估计又会被你那古板兄长原封不动地退回。”
“所以，自即日起，本宫便封你为荣安县主。”
柳璇谢恩后便匆匆告退，待她走后，云琼华开口摒退了一众宫人。
偌大的宫殿，只剩云琼华与慕容昱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