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被落日余晖染得残红的天台上，一位愣神的少年直直伫立着，他额前那过长的刘海，也无法掩盖住眼中满溢的讶异。
曹岐看向他的目光，已然褪去了曾经的愤怒与狂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经历了某种蜕变，总之此刻，两人的对视中，再也没有了往昔那些血与泪交织的复杂情绪。
曹岐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刹那间便明白了一切，也深知自己之前的尝试是正确的。
他就站在天台的门口处，仅仅只是往前跨了一步，从始至终，所处的位置未曾有过丝毫变动。
他静静地凝视着对面微微低头的少年，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探寻出更多的信息。
“是你啊。” 曹岐的声音如同轻柔的微风，在这寂静的天台上悠悠飘荡开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有时候，直觉就像是一位神秘的引路人，总能将人引领到最快捷的道路上。就像他们上一次的碰面，此刻两人的场景仿佛是对那次的复刻，只是曹岐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疑惑与审视，像是要将眼前这个神秘少年看穿。
还没等曹岐开口，那长刘海的少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轻叹道：“果然，也只能做到这般程度了，还是实力太弱啊。” 说罢，他微微低下头，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轻轻摇了摇头。
曹岐从这简短的话语里，清晰地捕捉到了浓浓的自嘲与深深的落寞。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那副泛着淡淡柔和光华的白色面具，心中犹豫了一瞬，抬眼望向少年，眼中满是探寻。
仿佛是察觉到了曹岐内心的疑虑，少年紧接着开口解释道：
“不必担忧，我的能力对你已经失效了，虽然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一副无奈又坦诚的表情。
听到这话，曹岐仔细观察着少年的身形，确实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明显的放松。初步确认没有危险后，曹岐当下最迫切想知道的，便是那些同学的真实状况。
“那些……” 曹岐微微皱眉，向前跨了一小步，欲言又止。
“他们当然没事，只是陷入了一场梦境，一场无法自拔的迷梦罢了。” 少年抬手扶了扶额头，脸上闪过一丝疲惫。
听到前半句时，曹岐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可后半句却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正要有所行动时，却见对面的少年摆手示意，嘴里还说着：“你都出来了，他们自然也都脱离梦境了。” 少年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看着面带轻笑的神秘少年，曹岐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更多的疑惑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在此之前，这个神秘少年为何会让修仪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呢？
“多半和魇有关吧，现在倒是个探寻原因的好时机。” 精神海中的李修仪敏锐地回应着曹岐心底的疑惑。虽说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可却始终无法真切地感知到那究竟是何种神秘的 “东西”。
“该轮到我提问了……” 那少年微微眯起眼睛，神色认真地看着曹岐。
“我不会回答你的。”曹岐平淡地拒绝了。
“你不是也有问题想问我吗？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那人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曹岐陷入了沉思，他看着面前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被打败觉悟的少年，又再次将目光落在手上的面具上。与此同时，他在心底与李修仪急切地商量着刚刚发生的种种异变。
“我现在反倒最担心你的情况，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决定就行。”
两人之间短暂的交流，最终以李修仪的这句话画上了句号。
曹岐稍作思索后，轻轻点了点头，既是对李修仪担忧的认同，又转身朝那少年开口道：“可以，不过是否回答，由我自己决定。” 曹岐神色坚定，目光紧紧锁住少年。
一直耐心等待回应的消瘦少年，听到这话，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脸上满是赞赏之色，嘴角上扬，夸赞道：“很合理的判断。”
少年的身形因为曹岐的应允，显得愈发放松自在。至少，拖延时间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至于问题和答案，在他看来，自然不是必须要输出的关键筹码。
曹岐看着他转身朝着天台的栏杆边走去，途中还不忘回头示意自己跟上，那模样，仿佛之前与自己激烈战斗的另有其人。
曹岐默默跟了上去，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揣摩着神秘少年已然暴露出来的信息，一边侧耳倾听着随风传来的声音。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识破这一切都是幻术的呢？”
少年双手撑在栏杆上，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抹好奇的笑意。紧接着，他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补充道，“当然，如果这涉及到某些机密，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
落后一步的曹岐望着他的背影，听到这话后，才突然惊觉，自己在对方的幻术之中，记忆竟然是残缺不全的，只剩下一些零散破碎、断断续续的画面。
再往后，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冥思苦想，都如同陷入了一片黑暗的迷雾，毫无头绪。
“面具，在看到这幅面具的第一眼，我就隐隐觉得古怪。现在看来，它极有可能被用作了心理暗示的关键道具。包括你那句‘到天台之上’，恐怕也是特意给我的暗示。
很有可能早在政治部的大屏幕展示时，就已经给我种下了这种暗示的种子。楼梯间的所见所闻，不过是为了进一步挑起我的情绪，而后面的开门动作，便是触发整个幻术的关键开关。”
曹岐一边有条不紊地阐述着自己的推断，一边和少年并肩双手搭在栏杆上，一同望向远处那渐渐被暮色笼罩的风景。
随后，他又谨慎地补充道，“当然，这些目前都还只是我的猜测。” 曹岐说完，轻轻耸了耸肩。
前脚已经悠然靠在栏杆边的刘海少年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说道：“差不多，曹岐，你果然很不一般。”
曹岐愣愣地看着他，刚想要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却仿佛被少年提前预判了一般。
少年抢先说道：“你的名字是从莫兰教的那群疯子口中得知的，至于我的来历，你暂时无需知晓。” 少年说罢，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快速移开视线。
此时，曹岐一听到 “莫兰教” 这三个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副极其诡异的无头尸体，以及尸体身上栩栩如生的活体纹身。
当然，还有那个神秘的夜晚出现的神秘人偶，以及那颗突兀的琉璃人头。“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曹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与警惕，身体微微向前倾，死死盯着少年。
曹岐瞬间全身紧绷，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旁边的神秘少年见状，连忙高高举起双手，急切地解释道：
“我和他们真的毫无瓜葛，只是偶尔会听闻一些他们的消息罢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
尽管少年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容，可曹岐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自从知晓了那场发生在四十年前的 “污染之灾” 后，曹岐特意托杨叔帮自己拷贝了一份详细资料。
看过之后，他深知这些人的危险与疯狂，在这种情况下，他绝不可能对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有丝毫懈怠，哪怕对方看似释放出了善意。
“千万别动手，我除了幻术，真的没有任何作战能力，我可以投降的。”
察觉到曹岐的脸色愈发阴沉，那人当机立断，迅速举起双手，再次强调自己并无威胁，甚至还微微蹲下身子，做出一副示弱的姿态。
但曹岐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戒，因为他从以往的资料中深刻了解到那些信徒的疯狂行径 —— 无休止的繁育、诡异的生长。
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像那些资料里描述的信徒一样，呈现出令人恐惧的模样。即便如此，两人之间刚刚还谈笑风生的融洽气氛，刹那间降至冰点，仿佛被一层冰冷的寒霜所笼罩。
就在曹岐全神贯注地警惕着时，那神秘人藏在刘海之后的眼睛，悄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不过这抹光芒转瞬即逝，快到连精神海中一直密切关注着一切的李修仪，都没能察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两人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一般，曹岐紧绷的心神终于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达到了极限。
在他眼前的世界逐渐被黑暗吞噬之前，他恍惚看到那人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他听到那声音因为血水糊住喉咙而变得模糊不清，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曹岐，你真的很出色，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对了，我叫徐非，是你的同学。”
眼睛中光芒逐渐黯淡的少年，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那个名字：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