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还不回家嘛?” 一道轻柔婉转,仿若春日微风拂过耳畔的女声,瞬间打破了周遭的静谧。正独自沉浸在放空状态里的徐非,闻声,将原本因曹岐离去而久久凝视门口的目光,缓缓转了回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
那明媚的鹅黄色,恰似春日暖阳下绽放的花朵,与她那如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相互映衬,散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任谁见了,目光都难以挪开分毫。
而更让徐非感到无比震惊的,是少女的面容。靠在床头的他,身躯不自觉地前倾,脱口而出:“茯苓,你怎么来了?”
可话一出口,徐非眼底瞬间涌动起复杂难辨的情绪。那并非是乍见少女时应有的欣喜雀跃,而是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压抑。不过,他面上依旧挂着欣喜的笑容,对着笑意盈盈的少女,温和地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你是不是又无聊了?” 徐非的声调里,满是宠溺与无奈,那声音仿若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轻轻包裹着人。这般温柔的话语,让看上去单纯无邪的徐茯苓极为受用。
她微微嘟起小嘴,撒娇般说道:“还不是因为哥哥说去跟着老师到外面参加比赛,都好几天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当然无聊啦。”
一边说着,徐茯苓的眼睛还俏皮地看向满脸关切的哥哥。而徐非与她那带着盈盈笑意的杏眼对视的刹那,刚说出一半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
就在这时,那原本温和的杏眼中,陡然翻涌出诡异的紫光。徐非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而少女看着徐非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仿若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她继续着两人的对话,一边轻轻拉下徐非正抚摸自己头发的手掌,将其放在自己手心,轻柔地说道:“哥哥,你把他放走了之后就不能待在这里了哦~”
“好的。” 徐非的回应机械而又木然,仿若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徐茯苓似乎对哥哥这般唯命是从的模样极为满意,开心得眉眼弯弯,接着说道:“之后再和我们的神子偶遇,就要把他身上的蜕神茧拿过来哦~”
“知道了。”
少女轻轻摩挲着徐非的手掌,看到他愈合伤口处长出的幼嫩皮肤,不禁开口说道:“哥哥,再等一段时间就好了,然后我们就能回家,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徐非无神的眼睛中,倒映着少女那满含微笑与期盼的面容。他机械般地点点头,声音空洞地对妹妹说道:“我会的。”
说罢,徐非墨绿色的瞳孔之中,那少女的身影便如幻影般消失不见。紧接着,房间的门再次缓缓合上。徐非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那种如影随形、粘腻的注视感彻底消失。
他缓缓晃了晃脑袋,活动着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床边,那里还留着刚刚徐茯苓坐下时产生的凹陷。看着那处凹陷,徐非眼中的阴沉愈发浓郁,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让人望之生寒。
即便如此,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吗?安提斯,我真是恨不得你快点去死!徐非在心底怒吼道。
他缓缓将封锁自己的青铜镜从精神海中显现出来。那青铜镜古朴而神秘,昏黄的镜面中,映照出他如今的模样:一半是人,面容消瘦,神色憔悴;另一半则是狰狞恐怖的黑影,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他伸出手指,轻轻擦拭着古老的镜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徐茯苓手背上若隐若现的曼花纹路。
刹那间,徐非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与哀伤,那情绪仿若深秋的落叶,带着无尽的萧瑟与落寞。他深知,自己救不了她。自从被故意放走,回到家中,他便发现了徐茯苓的异样。此后,少年尝试了无数办法,可一切皆是徒劳。
她的身体里,并非那种普通的曼花之种,而是安提斯亲自赐予的乌尔齐拉源质残留。徐非单手扶额,眉头紧锁,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的计划。好在命运眷顾,这副祖传的青铜镜在自己被迫觉醒后,能够为自己所用。
即便这东西之前可能也被徐茯苓乃至安提斯注意到,但他们都未曾往禁物的方向去想。也正是这青铜镜,保护着他不被那样诡异的徐茯苓种下心理暗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徐茯苓。之前在所有伪装之下接受的暗示,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一定要拿到莫兰教古籍中提到的蜕神茧,那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执念。
之后的种种经历,皆是他为了自己而谋划,并非听命于被安提斯指控的妹妹。徐非的胸口处,残留着的茧体碎片,是他历经千辛万苦应得的报酬。这本该是完整的报酬,却因一句 “等我”,让本打算在岩缝之中悄悄溜走的少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等待。
之后,他也只能凭借蜕神茧的互通之力,堪堪保住自己的性命。
即便如此,在被安提斯强行剥离蜕神茧时,徐非依旧没有挣扎。因为他相信,自己的【镜渊】成功瞒过了那个司命的眼睛。
他一边回忆着过往的种种,一边缓缓挽起自己的袖口。只见他小臂上,缠绕着一圈金色圆环,那圆环散发着柔和却又神秘的光芒。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在逃出时,他故意接触那飞散的金线,形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脑海中不断思考着的少年,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自己的妹妹。想起妹妹那诡异的模样,徐非的心仿若被千万根针扎刺,痛意蔓延至全身。
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翻涌上来,徐非心中的恨意弥漫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之上。在那片黑海之中,一座被摧残得只剩房屋大小的岛屿,正在一只巨大黑影的手中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靠在床头,身形消瘦的少年缓缓低下头,苍白无力的手连带着青铜镜,无力地摔落在床上。那种如万蚁噬心般的啃噬感,又一次汹涌袭来。即便他拼命想要控制,却只是徒劳无功。这种无力感,让徐非痛恨不已。
他连忙歪着身子趴在床边,剧烈地呕吐起来。黑色沥青状的粘稠液体,从他的嘴里缓缓流出,仿若一条条黑色的毒蛇,带着无尽的诡异与恐怖。徐非看着那慢慢失去活力,不再蠕动的黑色液体,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得满头大汗的少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紧咬着牙关,牙缝中的鲜血溢出嘴角,又被他缓缓舔了回去。感受着自己精神海被黑暗逐渐吞噬,徐非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一刻,瘫倒在床上的少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眼睛里翻涌的愤怒,仿若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又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而那愤怒,也成了已经占据大部分精神海的黑影最好的 “甜品” ,不断助长着黑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