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已经被封死了,洛城真正成了一座孤城。”陆同看着遮天蔽日的孢子云以及那蜿蜒缠绕的藤蔓,半空之中两三道身影看向前方的罩壁。远处高耸的钟楼被暗紫色菌丝缠绕,铜钟表面凝结着蛛网状的粘稠物,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磷光。
紧接着陆同看着身旁的二人说道:“还在继续往前推进,看样子是想温水煮青蛙。”
他说话时,孢子云中突然炸开一团荧光紫雾,数以万计的微型伞菌随风飘散,在三人防护罩上撞出细密的涟漪。
这样的缓缓向前不断挪动的巨木,横亘在三人的视野之中,曲扶摇手腕上的银链不停地闪动着微光,微皱的眉头让气氛不由得凝重起来。那些巨木表皮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穴都在规律性地收缩膨胀,喷出带着甜腥味的紫红气雾。
倒是温望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将洛城整个围在牢笼的七个曼花藤蔓的发起点,罕见的开口问道:“之前的圣所不是都被销毁了嘛?”他脚下突然传来异动,沥青路面裂开细缝,墨绿色根须如毒蛇吐信般探出又缩回。
仔细研究过洛城地脉的温望似乎是在思索着,瞳孔之中的古卷虚影缓缓亮起上面的纹路。那些纹路投射在视网膜上的瞬间,他看见地底深处涌动的暗红色源质流,七朵黑色曼陀罗正扎根其中贪婪吮吸。
对此陆同也纳闷着,明明规划局的资料里显示的信息证实了当时莫兰教只有一个人逃过了肃清,他看向为首的曲扶摇的背影,喃喃自语:“也许计划有漏洞,并没有检测其他圣所的情况。”
旗袍上的金线不断吸收着周围逸散出的源质,感受着恐怖的源质威压,即使是三人都处在陆转境,这种呼吸稍稍憋闷的感觉也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正当三人想要再次向前冲破这些诡异的孢子云的封锁之时,倏然,从里面窜出两道身影,让陆同不禁警惕起来,身躯往前迈了一步。
“各位还是好好陪陪自己的家人吧,没必要急着为我主献身。”悬浮在崔辙铭身旁的都远看向不远处对峙的三人,语气十分轻松的说道。
“不是,我挺喜欢你说话的方式的,”陆同虽然心里的警戒放不下,但是看到自信心满满的阴影还是忍不住怼了过去,“主祭的影傀都恢复好了没?”他说话时,空间裂缝悄然吞噬了飘落的孢子,在虚空里炸开成串幽幽火星。
都远听到这话自然是想起了上次自己在陆同手中吃瘪,事后还是没有向司命申请血祭来补充消耗,完全是自己的家当倒贴进去,毕竟当时的司命心情是众人都看得见的。
他脚下的阴影突然沸腾如沥青,冒出咕嘟作响的血泡,每个破裂的泡面都浮现出残缺的骷髅幻影。
阴郁的都远刚想开口讽刺这群仓皇逃窜的手下败将,但就被崔辙铭伸手阻止了,反倒是他上前一步开口:“司命希望你们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要去打扰到我主和他的交流。”
随着他迈步的动作,地面凝结出冰晶花纹,那些六边形冰晶里封存着密密麻麻的复眼,每个瞳孔都倒映着众人变形的身影。
冰寒的源质气息笼罩着三人,时值三月半空之上猛然刮起北国的寒风,丝丝缕缕地侵袭着陆同他们。
都远听着自己同事的话,心里莫名地感觉不适,但始终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往后面稍稍退了半步。
而被冰寒吹拂的下一刻,温望的手掌就抬起,古黄的光流淌着古文,撑开出一片温暖。曲扶摇不发一言,只是刚刚有一缕寒风吹进自己的耳朵里。
众人之间的气氛就在这样的对抗中僵持了下来,陆同有意地看了看曲扶摇的身影,温望也是如此,心中了然的二人也不废话,直接就朝对面的两位主祭冲去。
一看自己的劝导无用,崔辙铭微笑着摇摇头,即使对面的两道身影来势凶猛,他也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手套摘下,一边摘一边朝身后开口:“怎么样,你选哪个?”
都远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眼睛不断打量着实力相近的两人,说实话他是对那个叫陆同的空间能力者忌惮,自己的影子已经够阴的了,没想到能遇到比自己还阴的。
都远不想承认罢了,实际上自己就是被陆同所克制,于是在崔辙铭问完之后,心里的想法只晃过了一瞬间,他就下意识想着温望冲去。冲锋时他的斗篷翻涌如夜潮,抖落的阴影碎片落地即成毒蛇。
而崔辙铭见状也没说什么,都知道空间的恐怖,但即使这样自己也将选择权交给自己的好同事,那裸露的指尖开始滴落冰露。
崔辙铭的嘴角始终噙着笑容,配上他优雅的动作,很难想象他的癖好是喜欢喜欢享受被啃咬手指的痛感,这也是为什么当他摘掉手套之后他的指尖还留有丑陋的伤口。那些伤口此刻正渗出珍珠白的粘液,滴落时在地面腐蚀出冒着寒烟的孔洞。
破风声在耳边响起的下一刻,崔辙铭的身后就出现了数十道空间裂缝,在他的源质触须感应之下,才勉强躲开从中发出的光束,也只是躲开了一部分。
“寒域·千仞。”冰封的骨刺以他自身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开始扩散、生长,一时之间漫天凭空而生的冰刺像是蓝玫瑰,将中心的人影牢牢护在花苞处。
凭借着冰刺将那些躲不开的攻击尽数抵挡下来,还没来得及感知陆同此时在哪,自己的后颈就传来一阵恶寒。
不是自己的寒意,是冰冷到极点的杀意,不敢再待在原地,伴随着自己的一声怒吼,冰蓝的花朵从中间爆开。
纷飞的冰屑高飞然后缓缓落下,就像是雪,当然这每一片雪都承载着崔辙铭的源质,微微喘气的人影心神分散到每一处可能出现裂缝的雪花。
耐心是一种良好的品质,显然崔辙铭和陆同两个人都有。一边是在赌陆同沉不住气,另一边则是打着消耗崔辙铭源质和心力的算盘。
另一边的都远看着已经开打的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在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同时也为自己的同事默哀了三秒。
须臾而至的距离,都远看着眼前温和的青年,忽然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他不像是司命那样需要“面具”将自己包裹成温柔的神父来符合信徒的期待。
这青年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好欺负,一点危险性都没有,就像自己以前没觉醒时在学校门口堵人,碰见的三好学生一样。
但能出现在这里,都远自然不会真的大意地将这位看上去平和的青年当作随意拿捏的可怜家伙。
“影缚。”
招手的第一个想法很符合自己的预期,这个青年完全没有想躲的意思,从宽大袖袍中窜出的黑线直直的命中那道身影。
看着被牢牢捆住的温望,都远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应该如此的简单,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象?
身躯遁入阴影之中,自己也在用源质刺激着精神海,在实验过后的都远对这个定在半空中始终平静的青年越发的狐疑。
即使现在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不远处还有着那个女人,他们不会是想趁自己不备然后两面夹击,或者是等到我得手之后再突袭?
藏在阴影之中的都远脑袋里不停地模拟着自己的行动,迟迟不肯下定决心,而此时从阴影外部传来温润的声音:
“你还不动手的话,就没机会了。”
停下思绪的都远散发源质开始捕捉起青年的身影,发现那青年身上的黑线已经缓缓消融,纷纷如尘落。
钟鼓喤喤之声从温望的体内传出来,中正平和的大吕将这些阴域伎俩震碎,而当着威武厚重的钟鼓声传到都远的阴影之中时,他体内的源质开始剧烈的波动起来。
精神海里的巨浪冲刷者他的意志,控制不住自身的都远就这样被自己的影子给排斥出去了,他愕然地看着对面平静的少年,心里不由的暗骂:“完了,碰见更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