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落城作为洛兰的边境要城,周边被山林包围,墙高百米,无重关险隘,易攻难守,但若想强行突破,也只有两条路可走。
首先可搭云梯从上进城,再者选择从下方将城门撞开。
江宇陵带兵攻城时因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刘知府本人看见黑压压的大军,直接吓得毫无抵抗之意,所以拿下的十分顺利。
现在换做凤朝逸来攻城,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两方人马已经交战数次。
洛兰这边却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进展。
夜色如墨,距离壁落城百米开外的军帐内。
数十位身着盔甲的男人围在沙盘周围,均是面露苦恼之色。
“那些家伙真狡猾!从不下城,只守在城墙上用弓箭射,我们的人很难打进去!”一人挥拳,猛击一下空气,“本以为来了就能把他们打服,现在倒好,倒是我们的人先死了许多!”
“还有半数粮草未到,消耗战于我方不利。”他说完,军师模样的男人挥了挥羽扇,慢条斯理道:“虽蒙着面,但从对方整齐的动作看来,并非土匪,恐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将士。”
一时间,气氛冷凝,无人开口说话。
经过多日对决,他们也发现了。
对方的弓兵比他们洛兰的还要精练许多,明显有备而来。
那么——
到底是哪个国家,如此胆大,竟然敢挑战他们。
南域距离遥远,北符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若是东边那三个国家……就不会先从壁落下手。
如此一排除,答案近乎呼之欲出。
炆胜国还是染国?
军师将羽扇一拂,不紧不慢开口,又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来:
“攻城难度不小,可以打进去,却要消耗不少士兵。”
诚然,不管到底是哪个国家想对他们下手,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壁落城给拿回来。
听到这里,角落处一中年文士上前,对着长桌尽头的人道:“凤小将军,不能再拖下去了,到底该如何决断,请您下军令罢!”
话毕,其余人一愣,目光也转向那个位置。
烛光下,青年眉目俊俏,头盔下的眼眸锐利,像藏着一柄未出鞘的宝剑。
余横说的不错。
这三日内,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兵力。
无论强兵作战,亦或夜间偷袭,他们都尝试过,也都失败了,敌方并非酒囊饭袋,在他们军中,定有高人坐阵。
要通过正常手段攻城,绝非易事。
不过——
他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赌上一赌。
凤朝逸眸光闪烁,清亮的嗓音宛如剑鸣。
“明日再攻一次,让大家先别动弹,按我命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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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壁落城墙上,段焱烨和江宇陵并肩站立,后方,闵奕子靠在了望塔前,百无聊赖的望着天。
忽然一个斥候急匆匆跑上来,单膝跪地,对江宇陵禀报道:
“报告将军,敌方今日行径实在怪异,全军列阵,却并不似往常一般攻上来!”
“弓箭手呢?”
“距离太远,射程不够,”斥候站了起来,摇摇头,“不知他们想做什么。”
“你下去罢。”
江宇陵挥退他,看了看远方刀枪林立的军队,剑眉紧皱,转头对段焱烨道:“严公子怎么看,他们想做什么?”
后者没有说话,唇角抿成一条线。
见得不到回应,江宇陵也思考起对方用意来,但往日背的滚瓜烂熟的军书兵法却像一日蒸发般,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把这种状况往哪个兵法上按。
既想不懂,他索性不想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经过这几日交手,他能断定,对方除了强攻,没有任何办法能打进来,但要强攻也会耗损他们近乎一半兵力。
倏忽,一个黑点从那片黑雾里走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江宇陵睁大双眼,直到那个黑点逐渐变成人的轮廓,他才看清,一个穿着重甲骑着骏马的男人慢悠悠晃来,这人很面熟——
是他们军队中的将军。
旁边严阵以待的士兵举起弓,眼神凌厉,双臂绷直,做瞄准状。
“慢着。”
小兵一愣,就见江宇陵抬手道:“他好像有话要说。”
城墙下,凤朝逸骑着高大赤红的骏马,威风凛凛,声音洪亮透彻,穿过众人耳膜。
“阁下是染国人吧?”
听到这句话,面罩下,江宇陵瞳孔一缩,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直起来。
段焱烨却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唇。
都打到现在了,答案看上去有七个选项,实则为二选一,不过,他居然猜了表面和洛兰关系要好的染国……
想必在诈他们。
密林将声音分解,直到话音落下三瞬,城墙上依旧没人回应,空中静的仿佛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玄色重盔下,凤朝逸面色不变。
这个情况也在他的预想内。
于是他清了清嗓,高喝道:“想不到染国将士如此没有血性!藏头露尾,畏缩怯懦,当真是令人不齿!”
“就凭你们这样还妄图征服我洛兰?哼!未免太过可笑了罢?”
“本将军就站在这里,”凤朝逸语带戏谑,挑衅道:“你若真有点本事,不愿做那缩头乌龟,就下来堂堂正正的与我战一场!我们,一对一决胜!败的那方自行退去,如何?”
他声音洪亮,城墙上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小兵听他侮辱染国,气的面红脖子粗,张手拉弓,对着凤朝逸的脑袋就要射下去。
一只大掌伸过来,把弓按下去。
小兵转头一看,江宇陵神色阴鸷,面色不愉,“若你这样射下去,不正坐实了下面那人的说法?”
闻言,段焱烨俊眉稍皱:“你……”
“严公子不必劝我。”江宇陵对着他拱拱手,诚恳道:“末将知道目前的形势对我方有利,可他说了一对一,且余下众将士都在几十米外,若他反悔,支援速度也及不上我们。”
“而论一对一,”他转身离去,语气听着十分自信,“末将不觉得我方会输。”
望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段焱烨收回方才的担忧之色,神情冷漠。
闵奕子听完全过程,笑了:“蠢人无智,阳谋也赶着往里跳。”
此举,只坑老实人。
“无妨。”段焱烨淡淡道:“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招。”
闵奕子视线往下,看见了他腿边搁着的重弓,嘴角勾勒起一抹阴恻恻的冷笑,“不错,成大事者,就该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