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几天。
江宁的身体如今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可他仍在家躺着,假装还病着。
不用去当差,每日还有俸禄拿,这般日子,实在惬意得很。
一众小弟们,也纷纷提着厚礼前来探望。
江宁倒也没全收,只是象征性地留下几样,其余的都退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要是这事儿传到杨涟、左光斗他们耳中,保不齐又要在朝堂上弹劾自己。
江宁倒不是怕他们弹劾,只是实在不想在朝会上跟他们一来一回地扯皮,平白耗费精力。
柳若烟经过这些时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便与柳青烟满心欢喜地在这府邸中四处走动。
毕竟,这儿也算是她们的家了。
身为青楼女子,能被江宁这样的当朝大臣、天子跟前的红人带在身边,对她们而言,无疑是一步登天。
但这两位女子并未因受宠就傲慢起来,依旧本本分分地做着丫鬟的活儿。
每天不是打扫庭院,就是栽种花草。
江宁劝过她们好几回,可她们不听,江宁没办法,也就随她们去了。
眼见午饭时间到了,锦衣卫如往常一样,准时提着几个食盒来到江宁府上。
江宁府中尚未雇佣下人和丫鬟,饮食仍由镇抚司衙门负责。
不得不说,镇抚司伙房的手艺,经过江宁亲自指点后,竟比宫中御厨做的还好。
江宁招呼众人一同吃饭,柳若烟、柳青烟,还有神虚子、李若琏纷纷应着前来。
李若琏笑着说道:“大人,卑职今天买了一壶好酒,咱们小酌几杯。”
神虚子一听,一把抢过酒壶,放在鼻下闻起来,兴奋道:“30年的女儿红,这可是好东西啊!
小李子,你有好东西可别光想着这臭小子,也多惦记惦记道爷我呀!”
李若琏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老神仙,您放心,下回一定给您老打一壶。”
众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饭,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喧闹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江宁手中的筷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掉到了桌上,他心里直犯嘀咕:“咋感觉这场景有点熟悉呢?”
只见大门敞开,为首一人身着紫色蟒袍,只是模样略显狼狈。
江宁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魏忠贤。
魏忠贤火急火燎地跑到江宁身边,眼眶泛红,带着哭腔说道:“江大人呐,您可把咱家吓坏了!
咱家听闻您遇刺客,还中毒受了重伤,心急如焚,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如今见您安然无恙,咱家这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
江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有劳魏公公挂念,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魏忠贤抹了抹眼泪,恶狠狠地说道:“江大人,如今咱家也回来了,您大可放心。
回头咱家就向陛下上奏,定要严惩武清侯满门。
尤其是那个李国瑞,咱家非得把他千刀万剐,再将骨头敲碎,扬个干干净净!”
魏忠贤说这话时,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意,把一旁的柳若烟和柳青烟姐妹吓得不轻。
这时,江宁赶忙笑着打圆场:“魏公公,朝廷有既定的法度,这事儿陛下一定会公正处理的。”
说完,他便招呼魏忠贤入座一起用餐。
这时,魏忠贤看向身旁身着紫色祥云道袍的神虚子,赶忙端起酒杯,满脸堆笑地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陛下亲封的火药大真人神虚子老神仙了。
之前就常听闻老神仙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相遇,真是三生有幸。
咱家敬您一杯!”
神虚子听了,顿时笑得嘴都咧开了,赶忙端起酒杯,与魏忠贤一饮而尽。
这时,江宁笑着问道:“魏公公,江南两淮一带的事儿都办妥了吧?收获如何?”
魏忠贤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江大人有所不知啊,那林三元交代,他在两淮一带起码有五百万两的家产。
可咱家去查抄时,只搜到三百万两,剩下那二百多万两,都被当地官府和两淮的士绅瓜分干净了。”
听到这儿,江宁也不禁皱起眉头,不用细想,就知道这事儿背后少不了东林党人的参与。
这时,魏忠贤一脸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刘宗周那老家伙在一旁劝着,咱家当时就想把两淮地区那些官绅全都就地剿灭了!”
这时,江宁赶忙劝道:“魏公公,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咱们不妨再等一等。
到时候,这些贪官污吏、富豪劣绅,一个都别想逃脱,特别是东林党人,这次他们想必捞了不少好处。
魏忠贤深以为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叹息着说:“唉,这群东林党的书呆子,不就多读了几本酸书嘛!
整天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开口闭口都是国家兴亡、天下万民。
可实际上呢,男盗女娼的勾当,他们一样都没落下。”
江宁对此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跟着点了点头。
随后,魏忠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江大人,之前咱家托您帮忙转交给成国公朱纯臣的信和银子,您送到了没?”
闻听此言,江宁顿时一阵咳嗽,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李若琏也面露尴尬之色。
紧接着,江宁神色尴尬地说道:“那个啥,魏公公,银子和信我确实都送去了,可成国公没收,又给退回来了。
银子还在我这儿呢,您看,要不干脆直接上交国库得了?”
魏忠贤听后,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既然这样,那江大人就自己留着花吧。
朱纯臣那老小子,屁股也不干净。
咱家当时没忍住,就把他在江淮那一处庄子给查抄了。
他家大业大的,也不缺这点银子。”
眼见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江宁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魏忠贤站起身来,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江大人,咱家实在是公务繁忙。
来您这儿之前刚进宫向陛下交了差事,这会儿还得回东厂处理一堆事务呢,
改日再专程来看您。”
江宁闻言,赶忙起身,一路将魏忠贤送出府去。
魏忠贤前脚刚走,李邦华后脚就来了。
江宁见状,笑着打趣道:“李大人,您可来晚一步啦,我刚用完饭。”
李邦华没好气地回应:“江大人这说的什么话?
老夫是特意来探望你的,又不是冲着吃饭来的。”
江宁赶忙吩咐柳青烟赶紧上茶,接着开口问道:“李大人,如今京营清查得怎么样了?”
李邦华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京营名册上兵员有15万,可实际能清点到的也就七八万。
之前恩科武举您清理了一波无据可查的,这次老夫和定远侯清查下来,最终只留下两万人,其余的都已遣散。”
听到还留下两万人,没有一锅端,江宁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开口问道:“李大人,那最近那些勋贵,没再跑去闹事吧?”
李邦华笑着说道:“说起这事,还得多谢江大人您呢!”
江宁一脸疑惑:“怎么就和我有关了?”
李邦华捋着胡须,笑着解释道:“自从江大人您遇刺之后,皇上龙颜大怒,武清侯满门下了诏狱,满朝文武大臣纷纷上书弹劾武清侯,皇上也表态这次必定要严惩。
这可把一众勋贵子弟吓得不轻。
如今,英国公、定国公都去辽东巡视军务了,成国公又在家养病,这些勋贵暂时没了主心骨,就算整日吵吵闹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听到这里,江宁不禁感慨万千,心中喟叹人生境遇实在无常。
本以为只是自己遭遇刺客袭击,却万万没想到竟如蝴蝶效应一般,引发了如此多的连锁反应。
这时,李邦华忽然开口说道:“对了,江大人,如今整顿京营,目前也只选出了满桂、曹文昭、赵率教这三位将军,五军营交给他们三位算是解决了。
但神机营和三千营的统帅还没选出来呢。”
江宁闻听此言,顿时眉头微微一皱。
他心里清楚,三千营可是至关重要的骑兵部队。
自嘉靖年间丢失河套地区后,朝廷的战马来源就只能依赖于通过互市向蒙古购买。
可林丹汗那老小子着实不地道,胃口越来越大,给的战马却越来越少。
而神机营更是专业火器部队,情况比较复杂,必须得找专业人士来担任主帅,才能让这两支重要的部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提升京营的整体战斗力。
沉思片刻,江宁开口说道:“本官记得徐光启老大人有位弟子叫孙元化,精通火器,不妨由他担任神机营主将。”
李邦华闻听此言,默默记下,接着开口问道:“那三千营呢?”
江宁沉思片刻后说道:“至于三千营主将,我比较看好恩科武举探花曹变蛟。”
李邦华思索片刻后,说道:“江大人,京营至关重要啊,您怎么清一色提拔的都是年轻人呢?”
江宁叹了口气,说道:“李大人呐,这事儿你想必也清楚,自从萨尔浒之战后,大明精锐丧失殆尽。
如今的老将,大多没了进取之心,让他们镇守边关、城池还行,要是指望他们主动出击与敌作战,恐怕没几个能堪大用。
当下军中将领青黄不接,我们只能大胆启用新人,唯有如此,才能确保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朝廷不至于陷入无将可用的困境。”
李邦华沉思片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时,江宁开口问道:“对了,李大人,如今三千营有多少战马呢?”
李邦华顿时黑着脸骂道:“这群勋贵,简直胆大包天。
按照账册记录,三千营起码应该有两万匹战马。
但经过老夫和定远侯彻底清查之后,如今竟然只剩8000匹马,其中一半还是用驽马充作军马。”
闻听此言,江宁脸色瞬间铁青。
这群勋贵,实在是胆大包天,要知道京营可是拱卫京师的关键力量,他们这般行径,分明就是在挖大明朝的根基!
这时,李邦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江大人,老夫是这么考虑的。
骑兵作战,通常一人需配备双马。
然而,如今国库吃紧,训练一名骑兵,光是人吃马嚼,一年下来就得花费将近一百两银子。
所以,老夫打算将三千营人数限编为一万,之后再通过互市,把两万匹战马补齐。”
江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国库紧张,能够调动给京营的银子比较有限,这事郭允厚早就和他说过。
这时,李邦华开口说道:“江大人钟意提拔曹变蛟统领三千营,这点老夫没有意见,但还是需要一位老将坐镇。
所以老夫的意思是,由定远侯邓文明暂时担任三千营主将,您看如何?”
对于这位忠心报国的定远侯,江宁也将其视为自己人,便欣然点头同意。
…………
随后,江宁又想起历史上孙元化被孔有德、尚可喜出卖的事,觉得有些不保险。
孙元化这人对火器确实专业,但统兵能力就有些欠缺了。
沉思片刻后,他说道:“李大人,本官再推举一人,茅元仪担任神机营副将。”
听到“茅元仪”这个名字,李邦华捋着胡须笑道:“还是江大人厉害,居然连“鹿门山先生”的孙子都知晓。
此前,老夫听孙阁老聊起过此人,孙阁老对他也是极为看重。
这茅元仪熟读兵书,在统兵练兵方面颇有独特见解,的确是个值得着重培养的好苗子。”
江宁尴尬地笑了笑,他哪里知道鹿山先生是谁,但对茅元仪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
眼见天色渐晚,李邦华起身告辞,江宁满脸笑意地将他送出门外。
这时,神虚子凑过来对江宁说道:“徒弟啊,下次吃饭能不能给为师单独开一桌?
你瞧瞧,这顿饭你都没吃几口,光忙着招呼客人了,为师这跟着遭了殃。”
江宁笑着回应:“没问题,老李,通知一下,明天给我师傅单独开一桌。”
神虚子赶忙接着补充:“再给道爷我来两斤猪头肉,一只烧鸡。”
李若琏略显尴尬地点点头,赔笑着说道:“明日晚辈再给老神仙打一壶好酒。”
神虚子满意地颔首,说道:“小李子,你小子挺机灵,道爷看好你。”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这天,江宁正懒洋洋地躺在院中晒太阳,身旁柳若烟细心地为江宁剥着葡萄,柳青烟则在一旁专心泡茶。
这时,一名锦衣卫匆匆来报:“督察院左都御史温体仁求见。”
江宁赶忙让人将他请进来。
只见温体仁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
一见面,温体仁笑着说道:“江大人,这几日恢复得如何了?”
江宁笑着回应:“老温,多谢挂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时,温体仁笑着说道:“江大人,下官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官应震官大人。”
江宁抬眼望去,只见官应震面如刀削,留着三缕长须,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如出鞘利剑般锐利的气质。
官应震笑了笑,朝江宁拱了拱手,说道:“下官见过江大人。”
江宁赶忙站起身来,满脸笑意道:“官大人,久仰大名啊!快快,请坐。”
随后,双方相互打量起来。
片刻之后,官应震说道:“江大人真可谓少年英雄呀,凭借一己之力将东林党打得溃不成军,如今大半都被驱逐出了朝堂,东林魁首李三才更是满门被诛。”
江宁笑着说道:“官大人过奖了,这也是情势所逼。
我与温大人等一众同僚,一心只为朝廷办实事,可东林党人尽搞些窝里斗,处处拖后腿,实在让本官头疼不已。
所以,才想着请官大人出山相助。”
官应震笑着说道:“自皇上登基以来,吏部曾三次征召,本官都没有答应。
但我在老家也没闲着,一直关注着朝堂局势。
自从江大人出现,先是凭一己之力与东林党抗衡,紧接着又联合东厂魏公公以及内阁,把东林党人大量逐出朝堂,这可是本官当年都没能做到的事啊!”
江宁一听,心中暗忖:这老官还真是个人才。
随即,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吹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