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山海关的张维贤突然接到圣旨,圣旨上命他卸去山海关总兵之职。
即刻返回京城,担任五军都督府前军左都督,山海关总兵则由定国公徐希接任。
张维贤顿时激动得难以自已,心中暗忖:江大人总算想起我张维贤了。
如今圣上降旨调我回京任职,看来江大人这是要着手掌控军权了。
从今往后五军都督府也算是位高权重,此次我能抢占先机,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随后,他赶忙吩咐下人收拾行装,准备即刻启程返京。
之后,张维贤又找到定国公徐希,将自己奉旨回京的消息告知于他。
徐希听完张维贤的话,顿时急得跳脚,赶忙问道:“英国公,圣旨上只说调您回京担任五军都督府前军左都督?
那可有提到我?”
张维贤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提到了。
老夫卸任山海关总兵一职,从今日起,定国公你便是山海关总兵了,不再是副总兵。”
听闻此言,徐希只感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冰天雪地的山海关,他早就一刻都不想待了。
没想到圣旨只调张维贤回京,却把自己留在了这苦寒之地。
徐希赶忙拉住张维贤的手,苦苦哀求道:“英国公啊,您回京之后,务必在江大人和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找个机会也把我调回京城吧。
这辽东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了。”
张维贤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告辞离开,登上马车,率领随行人员踏上返京之路。
不曾想,马车刚出发没多久,就见徐希在后面一路狂奔,边跑边死死拽住马车的帘子,喊道:“英国公,我说的话您可一定要帮我带到啊!
告诉江大人,我徐希还能回朝廷继续为国家效力,发光发热,我不怕吃苦受累!”
看着徐希这般模样,张维贤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定国公放心,你的话老夫一定带到。”
可徐希仍是不放心,依旧紧紧拽着车帘,一边跟着马车小跑,一边说道:“英国公,麻烦您转告江大人和皇上,哪怕不能担任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当个都督佥事之类的也行啊。
我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在辽东呆了。”
说到此处,徐希都快哭出来了。
他自小在京城养尊处优,虽是勋贵之后,却从未吃过这般苦头。
这辽东的严寒,他早就难以忍受了,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毕竟江大人办事向来不太靠谱,能向皇上请旨把张维贤调回京城,估计也是手头无人可用。
但一旦张维贤回到京师,自己搞不好就会被江大人抛诸脑后,说不定还得在这辽东熬上三五年甚至十几年。
到那时,恐怕自己都要被这辽东的苦寒之地给折磨得没了半条命。
看着徐希这般纠缠不休的模样,张维贤也急眼了,伸手就去掰徐希拽着车帘的手指头。
徐希见状,心里愈发慌了,顿时泪流满面。
苦苦哀求道:“英国公,您回去之后,千万一定要记得告诉江大人和皇上,我定国公满门忠心于大明,忠于皇上,今后必以江大人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只求能尽快调我回京,千万别把我一人扔在这辽东啊!”
可此刻的张维贤心急着赶路,徐希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只顾着使劲掰徐希的手指头,说道:“定国公,你赶紧松手吧!
老夫得尽快赶回京城,圣旨上规定了回京日期,路上可不敢耽搁。
前段时间京城传来的消息你也知道,江大人和袁阁老前往山西办案,户部郭尚书就因为没赶上队伍,害得江大人他们等了一天。
最后听说,郭尚书当场差点被江大人给活活掐死,幸亏袁阁老和魏公公出手阻拦,才把人救下。
后来还是信王殿下亲自出面调解,江大人才罢休,不然郭尚书估计当场就得死在江大人手里。
老夫虽说上了年纪,但还想多为朝廷效力几年呢,可不想刚一回京就被江大人给掐死了。你可别害老夫呀!”
就这样,一幅颇为滑稽的场景出现了。
张维贤坐在马车上,马车越跑越快;定国公徐希则死死拽着车帘,一路狂奔,说什么也不撒手。
最后,张维贤实在无奈,一脸正色地说道:“定国公,你放心,回京之后,老夫一定把你刚才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皇上和江大人,如何?”
徐希闻言,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倒不是他信不过张维贤,而是实在不敢相信那个行事不靠谱的江大人会真的想起他。
见徐希仍不松手,张维贤这下彻底急了,说道:“定国公,您不能再送了,再送下去,您都要跟着跑回京城了。
身为山海关总兵,擅离职守,按照大明军法,那可是要杀头的!”
说完,张维贤一着急,抬腿上前一脚,直接将徐希踹飞。
随后,他赶忙对赶车的车夫喊道:“赶快加鞭,别再让定国公追上来了!”
车夫得令,扬起马鞭,马车顿时疾驰而去,一众随行人员也纷纷策马狂奔。
只留下定国公徐希,趴在雪地之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呜呜地哽咽起来。
马车一口气疾驰出十几里外,张维贤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车帘,向后望去,见徐希没有追上来,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忍不住低声骂道:“好你个徐希,竟一口气送了老夫这么远。
真要由着你继续送下去,说不定你还真会跟着老夫一道跑回京城。
万一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怒,又责令老夫回来镇守山海关,那搞不好我这把老骨头就得埋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你徐希还年轻,何苦非要跟我这把老骨头争呢。
其实山海关也挺好的,虽说天寒地冻,但雪景倒也不错。
定国公啊,你就暂且委屈一下,在这山海关多赏几年雪景吧。
待过几年老夫瞅准个合适时机,再向江大人和皇上进言,把你调回京城。
毕竟如今朝廷能用的武将着实不多,要是你回去了,那十有八九就得老夫继续镇守这山海关咯。”
而此刻,趴在雪地上哭得泪流满面的徐希,被山海关一众将领追了上来。
他们不由分说,径直将徐希抬起,往山海关方向走去。
这些将领心里的算盘打得很精。
此前,朝廷派了两位国公来镇守山海关,这可都是大明身份顶级的勋贵啊!
他们想着,只要自己这些将领在两位国公面前好好表现,立下战功,两位国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自己不就能平步青云了嘛。
如今,虽然皇上下旨把英国公调回京城,但好歹还留下了定国公。
若是连定国公也跟着跑回京城,那他们这些将领往后还怎么立功、怎么找机会往上爬呢?
于是,泪流满面的徐希,就这么被山海关一众将领当作宝贝似的抬回了山海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位定国公再跑回京城,除非朝廷再下一道旨意。
…………
因得了江宁的指示,田尔耕率锦衣卫对京城内的青楼、赌坊展开了一系列整顿风化的行动。
一时间,京城风貌为之一变。
神虚子其间还不死心,偷偷跑去青楼赌坊好几次,可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人举报。
结果,那些青楼赌坊都被处以巨额罚款。
到后来,一众青楼赌坊只要看到神虚子前来,立刻门窗紧闭,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进去。
毕竟短短几天内,已有好几家青楼赌坊因神虚子的光顾而被整治,还得面临巨额罚款。
面对这般情形,神虚子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地返回家中,对着江宁破口大骂。
江宁见师傅为数不多的小嗜好都被自己给搅和没了,心里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寻思着得补偿一下这老家伙。
思来想去,他索性拽着神虚子前往老将陈策府上,想让神虚子为其诊治。
如今的大明朝,能征善战的老将实在是没剩几个了,江宁对这位老将十分看重。
二人来到陈府门外,江宁表明身份后,陈策亲自出门迎接。
只见这位老将身着一身粗布衣裳,满头白发苍苍,胡须也是雪白一片,整个人的气色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江宁说明来意,随后一把将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虚子拉到跟前。
神虚子无奈,只得为陈策把脉。
过了一会儿,他冷哼一声,说道:“陈老将军没什么大毛病,回头贫道给开一副药方,用上几服药,就差不多能好。”
江宁闻言,顿时大喜。
陈策也赶忙起身,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老夫这身子骨,实在是有劳江大人和老神仙费心了。”
江宁笑着回应道:“陈老将军可是我大明朝屈指可数的忠臣良将,在我心中,从不论官职高低。
说到底,我江宁也不过是朝堂上的晚辈而已。
如今有幸得到天子信任,总督京营事务,日后还得多仰仗陈老将军才是。”
此前,定远侯邓文明早已跟陈策通过气,陈策也知晓自己如今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内定人选之一。
他笑着轻抚胡须说道:“江大人言重了。
江大人虽年轻,但却为我等武将谋出了一条出路,老夫自当全力相助。”
看着江宁和陈策互相吹捧,神虚子冷哼一声,提笔迅速写下药方,递给陈策。
简单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
陈策见状,还想起身相送,却被江宁伸手拦住。
江宁笑着说道:“陈老将军,不必如此见外。
我师父他老人家行事,向来如此,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出家人喜欢低调,不喜太过张扬。”
陈策闻言,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这老神仙不愧是江大人的师傅,行事风格果然与众不同。
随后,江宁与陈策继续相谈甚欢,越聊江宁越是惊叹,眼前这位老将军,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别的暂且不提,单就行军打仗的经验而言,恐怕整个大明朝都没几人能与这位老将相媲美。
至于他的赫赫战绩,更是有史可查。
而后,陈策笑着说道:“江大人,老夫收到天津水师提督沈有容的亲笔信,沈将军这几日也要进京述职。”
听闻此言,江宁点了点头。
如今他身为五军都督府的主事之人,外地将领按例定期进京述职,这消息他自然知晓,因此并未过多在意。
陈策接着笑道:“沈将军在信中特意跟老夫提起,回京述职时,想顺便拜访一下江大人。”
江宁闻言,心中略感疑惑。这位沈有容,还是当初李邦华向自己举荐的水师将领,然而在现实中,江宁还从未与他谋面。
随即,江宁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到时本官便设宴为沈老将军接风洗尘,届时陈老将军也一定要一同前来。”
陈策听闻,笑着点头称是。
考虑到陈策如今身体抱恙,江宁也不便久留,叮嘱了陈策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后,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