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陈佩佩在自己的卧室里呆坐了许久。
窗外的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鸣叫，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可她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冻住了，又冷又沉。
叶生源的头像，那个活泼的小兔子，已经变成了灰色。
最后那几行告别的文字，如同针扎一般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起身，拉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那个叫许衫的道士正靠坐在沙发上。
他姿态随意，目光平静地看着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早间新闻。
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陈佩佩站在卧室门口，脚步有些迟疑。
她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救命之恩尚未报答，现在又要开口请求对方去救自己的朋友。
这种要求，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纠结与为难。
许衫似乎察觉到了陈佩佩的身影，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
许衫的眼神很平静，看着满身血污的少女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陈佩佩，你起来了。”他先开了口，声音不大：“你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许衫的问话，像是一根点燃引线的火柴。
陈佩佩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焦急与担忧，快步走到许衫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有几分恳求。
“许道长……” 她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继续说道：“我的朋友……她也遇到了诡异，您……您能不能出手救救她？”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目光紧紧地盯着许衫，生怕从他脸上看到拒绝的神色。
陈佩佩急忙补充道：“只要您肯出手，无论您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您！”
许衫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陈佩佩焦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你的朋友，也遇到了诡异？”语气带着一丝探寻。
“难道这种东西，在这里很常见？”
许衫靠在沙发上，目光重新投向电视屏幕。
屏幕上，新闻主播正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城市交通与经济发展状况，一派祥和安宁。
这两天一夜，他通过电视的节目，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都市文明，与水蓝世界颇有几分相似。
至少从官方层面来看，这里似乎并不存在任何超凡力量的痕迹。
许衫本以为前夜遇到的那个伪装成中年女性的厉诡，只是某种特殊情况下的个例。
毕竟，这个世界的灵气虽然比水蓝世界浓郁一点，但也仅仅是聊胜于无的程度，按理说很难诞生出强大的诡异存在。
可现在，听陈佩佩的意思，她的朋友竟然也遭遇了类似的东西。
这让许衫对这个世界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看来，这个看似平静的科技世界，隐藏着不为普通人知道的秘密。
陈佩佩见许衫没有立刻拒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连忙急切地解释道：“官方从来都只会封锁消息，他们不承认，也不报道。”
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几分愤懑与无奈。
“但实际上，诡异一直都存在，而且有很多！”
“它们……它们在肆无忌惮地猎杀人类！”
陈佩佩的语气越来越急促，生怕许衫改变主意：“我的朋友叫叶生源，她就住在东海市，离这里不算太远！”
许衫沉吟了片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去看看也好。
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诡异，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异常的线索。
他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带我去找你朋友吧。”
陈佩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连连道谢：“谢谢您！谢谢您许道长！”
随后，她像是才想起什么，连忙跑进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运动服。
之前的校服沾满了血污，已经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两人下了楼，陈佩佩在楼下的便利店匆匆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牛奶。
她狼吞虎咽地将食物塞进嘴里，快速补充了体力。
然后，便带着许衫，朝着叶生源的出租屋方向赶去。
……
东海市，老城区，一栋破败的出租楼内。
叶生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坐在地板上。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速溶咖啡、浓茶以及各种功能性饮料混合在一起的，酸腐的古怪气味。
地板上，随处可见揉成一团的咖啡包装袋、茶叶渣，还有横七竖八倒着的空饮料瓶。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
眼窝深陷，浓重的黑眼圈几乎占据了小半张脸。
那双原本应该充满青春活力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神，空洞地盯着对面斑驳的墙壁。
她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大脑昏沉得如同灌了铅。
可她不敢睡。
她甚至不敢眨眼。
因为她害怕，只要眼皮合上哪怕一秒，就会立刻坠入那个无边无际的噩梦。
桌子上还放着半杯早已冷掉的咖啡，旁边堆满了各种提神醒脑的药物空盒。
但现在，无论再喝多少咖啡，灌下多少功能饮料，都已经无法阻止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困意侵袭。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
或许，下一次眨眼，就是意识彻底沉沦的时刻。
叶生源原本是一名普通的高三学生，成绩优异，对未来充满憧憬。
噩梦，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起初，只是偶尔在梦里，看到远处有一个模糊的红色影子。
醒来后，她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
可渐渐地，做这种梦的频率越来越高。
梦里的那个红色影子，也离她越来越近。
她开始能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性背影。
每一次梦到这个红裙背影，她都会经历极其恐怖的噩梦，整夜在惊恐与不安中挣扎，醒来后身心俱疲。
叶生源害怕极了，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父母也很担心，带着她去看了医生，做了各种检查，结果都显示一切正常。
他们又带着她去寺庙烧香，去道观拜神，请来了据说很灵验的大师做法事。
但这一切，都毫无用处。
那个红色的背影，依旧出现在她的梦里，并且越来越清晰。
父母甚至带着她搬了几次家，希望能够摆脱那个纠缠不休的噩梦。
然而，事与愿违。
搬家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每一次搬到新的地方，她做梦看见那个红裙女人的频率就变得更快，梦境也更加清晰。
绝望之下，叶生源开始在网络上疯狂搜索相关信息。
她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论坛角落，发现了一些语焉不详，却又令人心惊胆战的帖子。
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她最终找到了那个名为“幸存者互助”的聊天群。
在这里，她才终于窥见了世界的残酷真相。
原来，像她这样被无法解释的恐怖事物缠上的人，并非个例。
那些东西，被群里的人称为“诡异”必须遵守某种规则才能和诡异周旋。
而她遇到的这种，似乎也有着特定的规则。
群里的前辈告诉她，她遇到的诡异，规则极有可能是“不能看清脸”。
一旦在梦中看清了那个红裙女人的脸，就会触发死亡条件。
可问题是，在梦里，她的意志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每一次入梦，她都拼命想要移开视线，想要闭上眼睛，但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红色的背影望去。
她只能依靠现实中的意志，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尽量减少睡眠的时间，以此来延缓死亡的降临。
为了不连累自己深爱着的父母，叶生源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
她谎称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封闭式补习班，然后偷偷在老城区租了这间廉价的出租屋。
她以为换个地方，或许能有所转机。
但现实再次给了她沉重一击。
自从搬到这个出租屋后，每一次入睡，她都会清晰地梦见那个红裙女人。
那个背影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转过身来。
终于，在前天晚上。
她又一次陷入了那个无法挣脱的噩梦。
梦里，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近在咫尺。
叶生源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疯狂的跳动，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拼命地想要闭上眼睛，想要转过头去，想要逃离。
但她的眼皮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撑开，她的脖颈僵硬得无法转动。
她只能眼睁睁地，被迫地，一点一点地，看清了那个红裙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扭曲而怨毒的脸。
醒来后，叶生源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规则已经被打破了，她看到了那张脸。
下一次入梦，就是她的死期。
于是，她颤抖着手，在那个陪伴了她一个多月的聊天群里，发出了最后的告别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