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啷……”
锁链的声音在这天牢之中显得是这么的清晰,更是带着说不出的森然。
不时有老鼠的声音传出,在黑暗之中那么的刺耳与可怕,也的确如此,在这满是潮湿的地方,老鼠会是要了犯人命的可怕恶魔。
几名狱卒昏昏欲睡,这天牢常年都是不见天日,在这里当差,粮饷什么的不说,至少这精神很是折磨,毕竟,除了常年不见外界的人之外,还要时刻面对牢中的那些个囚犯。
能够关到这天牢里的,要不就是穷凶极恶,要不就是铸下大错,少说要抄家灭族的,这般情况下,少不了精神不正常的囚犯。
面对这些人的絮絮叨叨,这些狱卒们简直就是精神日夜被折磨。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很多时候可以摸鱼,比如偷偷睡一会儿什么的……
而现在听到动静,顿时所有人都是站直了起来,这偷摸着睡是一回事,被看到了也不太好。
只是见到来人,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他们或许没见过天子尊容,但是那身龙袍还是认得的。
而且,天子身边跟着锦衣卫,这锦衣卫的衣服可太好认了,那一身……是锦衣卫指挥使江康!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狱卒跪下,典狱长也是收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跪倒在隆庆帝面前。
隆庆帝面无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永庆王如今关在哪里?”
典狱长额头冒出冷汗,面对天子,让他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天子要见的是永庆王,永庆王到现在还没被剥夺爵位,永庆王府也还在,只是暂时被锦衣卫查封,所有人不得进出。
而永庆王做了什么进天牢,恐怕是没人不知道的,刺杀天子,率众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样的重犯进了天牢,可把他这个典狱长吓坏了。
“回陛下,永庆王如今被关在东房内。”
隆庆帝颔首:“带路。”
典狱长引路在前,众人跟在后,辗转几次,终于是见到了关在牢中深处的永庆王。
此时的永庆王哪还有王府时的模样?身上的蟒袍变成了囚服,精心修剪的长发披开,披头散发满是狼狈,两只手被锁着铁链,一旦动弹便是会带动锁链声音发出声响,其人气息虚弱,像是即将死去。
他的身边摆着食物与饮水,却也不是饿的,毕竟是朝廷重犯,天牢的官吏们也不敢把他饿死了,否则到时候怪罪下来谁都是承担不起。
听到动静,永庆王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来人,看到隆庆帝之后,便是挣扎着起身,恭恭敬敬的跪下:“罪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动作一丝不苟,却也话音衰弱无力。
他是刺王杀驾,更是率领兵马造反,甚至还有着勾结白莲教的罪名,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仇视天子,毕竟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住权力。
永庆王府百年来,死死地抓住兵权不放手,天子也是颇为忌惮,不过历代先王也大多有军功在身,不曾被天子找到机会。
但是,即使如此,永庆王府有反心的观念便是根深蒂固,真有反心么?不知道,至少到了这一步已经是不再需要知道真相了,纵使永庆王府最后放下了权柄,天子也不会信任他们的,反而会清算,因此便是更不敢放掉兵权。
而不放掉,天子就会猜忌,放掉就会被清算……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而终于到了他这一代,辽东一败,打掉了永庆王府积累起来的威望,也让天子找到了机会对永庆王府掌控的兵权下手,若是再不拼一把,永庆王府便是迟早会轰然倒塌。
不过……现在看来,拼一把也只不过是提前倒塌罢了。
不过归根到底,永庆王府不过是皇权与权贵之间的天然对立,与仇视天子无关。
“高明,永庆王府百年传承,你可有什么说的?”
隆庆帝缓缓开口道,对这永庆王……他的心绪是无比的复杂,虽说永庆王府把守兵权不松手让历任天子忌惮,但是到底是忠诚了大周上百年的家族了,更是有着与国同休的殊荣,但是如今,当代永庆王即将被处死,怎能不让他心中复杂?
“罪有应得,万死不能抵罪……”
永庆王……高明苦涩着开口,错了啊……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永庆王府终究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把你知道的白莲教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隆庆帝再开口,像是没看到永庆王手上的锁链,像是没看到这里是何处,只是如同在朝堂之上,一如既往的发布命令。
永庆王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良久后才是缓过神来,苦笑一声后,便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待问完之后,隆庆帝便是要转身离去,只是转身前又看向了永庆王:“你所言若是为真,永庆王府……可以留族人负责传承宗祠。”
说完,隆庆帝头也不回转身而去,一众锦衣卫也是跟上。
永庆王看着天子的身影慢慢走远,想要靠前些,便是发现锁链之下他难有什么动弹。
良久之后,隆庆帝听到身后传来永庆王高喊。
“永庆王府对不起陛下,我高明对不起陛下!”
“高明对不起陛下啊……”
……
……
回声在天牢之中回荡,没有懊悔,只有凄凉,但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回头药的……
翌日,天牢之中传来消息,永庆王自尽于天牢之中,死前留下血书,言自知有负皇恩,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以发覆面。
隆庆帝闻言,久久不能语,随后令人取来薄棺,以庶人之礼将永庆王高明下葬,同时革永庆王府爵位,永庆王府抄家,上下一众亲族男性流放边疆充军,女性发配教坊司,或是让人买去。
只留下一年轻人为永庆王府历代先王供奉,传承宗祠。
辉煌了上百年的永庆王府轰然倒塌,往日堂皇不再,只余凄凉几分,也不知,若是历代先王见到永庆王府男为奴女为娼,又该,是何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