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玉柔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得妥妥贴贴,才带着贴身丫鬟杏雨前往凌韵住的听雪院。
路上她还不忘让杏雨采了荷露。敷了这荷露皮肤更显白嫩,这可是她压箱底的护肤技巧。虽然心中万般不情愿,但是当着姑父和外祖母答应了花心思打扮凌韵,就必须拿出点真本事来。
杏雨颇为不满,一个瓶子还未收集满,就抱怨道:“小姐你怎么还能如此心平气和?那肥婆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不但忍气吞声,还这样讨好她。以后咱们在这凌府处处低人一头,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玉柔眼里闪过一抹狠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日子还长着呢。她自己已经吊死在歪脖子树上了,我可还有一片树林呢。明天,也许我的机会就来了。”
两人到了听雪院,凌韵却还没醒来。
玉柔看着逐渐升起的日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梳妆打扮是要花时间的,凌韵自己起不来浪费了时间,可不能怪她敷衍了。
春桃将门打开,将人迎了进去,客客气气道:";玉柔小姐,我们家小姐还没起,你先进来等着吧。";
玉柔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那月白色的纱帐上,一只白得像瓷器的小胖手撩开了帐子,接着是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钻了出来。凌韵一头柔软的发丝乱糟糟的堆在头顶,脸上红扑扑的,意外的可爱。
";哎呀,我就说不能太节约,昨夜用少了冰,搞得晚上没睡好。这才害我早上没能早起。抱歉啊,还麻烦你等我。";
玉柔尽量装作大度,一面笑说无碍,一面故作姐妹情深,关切道,";那姐姐今天感觉还舒坦吗?别热出疹子了。昨儿夜里确实热,我房里放一盆冰不到半夜就化了。姐姐是凌家嫡女,后半夜多取一盆也是应该的。要我说你身边也应该换个机灵点的丫头,春桃梳妆打扮不行,看来伺候的也不行。";
凌韵坐起身来,懒洋洋道,";也不至于,昨天夜里春桃是给我换了冰的。我这屋里向来一次放三盆,换起来也怪累人。谁叫我胖,怕热呢?只能辛苦身边伺候的人了。";
玉柔手心掐出血来,嫉妒像一群蚂蚁慢慢啃食她的心,让她难以忍受。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凌府的小姐,她享受荣华富贵?凭什么世子爷会青睐她?连外祖母昨天都变了脸色,特地交代让自己出门都听她的?明明自己样貌才情都在她之上啊!这不公平,不公平!好想,好想拥有她拥有的一切。
凌韵没空搭理她,快速的收拾好,将昨日买的一套杏色长裙换上。
这衣服内里是丝质的,光滑细腻得像婴儿的肌肤,热了也不会贴在身上。外面是烟紫色的云纱,上面是既精美又贵气的乘云绣。还没梳妆已经衬得她肌肤如雪,气质非凡。
玉柔看着铜镜里那张清丽的脸,有片刻的恍惚。这人短短数月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春桃将昨日买的头面首饰都摆了出来,语气有些显摆,";这些都是老爷给我家小姐为了参加诗会新添置的,玉柔小姐帮着挑选一下,和这身新衣服搭配一下。";
玉柔压抑着想哭得冲动,先是用荷露给凌韵敷了一下脸,再给她化个了端庄大气的妆容,最后给她选了鸢尾花造型镶珍珠的银簪,翡翠耳坠,南珠项链和彩玉的镯子。
等最后樱桃色的口脂一涂,凌韵嘴角荡起一抹笑。整个人明媚得好像春日一整片山头的野花,美丽中不失少女的活泼。
这一瞬,玉柔心里生出人生中第一次自己在容貌上输给了凌韵的念头。她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个念头甩出去,却瞥见自己缥碧色的长裙,突然发觉好像去诗会这样的地方,这身打扮太惹眼了。
可是想要回去换已经晚了,凌韵已经跨出了门,一副真当她是丫鬟的姿态,催促道:";柔儿,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我们快走吧,晚了迟到可就惹人厌了。";
玉柔只好小跑着跟上,哪知杏雨刚准备上车,车夫却抽走了马凳。凌韵从车窗探出脑袋,";你不用跟着了。我一个商户之家的小姐带两个丫鬟,已经够惹眼的了。";
玉柔下唇咬得发白,还是柔声道:";杏雨,你回去吧,姐姐会照顾好我的。";
凌韵的嘴可不惯着她,拍了拍胸脯,";你是扮作我的婢子去的,有事我肯定会罩着你。";
……
因为今日有诗会,醉仙楼没有请帖的一律不能进。还来了一队护卫,一个个像雕塑一样面无表情手持刀剑,把醉仙楼附近的路口都守的严严实实。
凌韵她们的马车离醉仙楼还有一条街,就被人领着到了指定的地方,由侧门进入。
领路的小厮带着三人往二楼走,凌韵看见大门那边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少男少女。男的俊朗,女的秀美,倒是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他们被安排坐在了大厅布置好的长桌两边。桌上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空气里有栀子花的甜香和薄荷的清凉。
荷池里那小舟之已经上铺满了写着诗句的纸张,一个身穿轻盈纱裙的妙龄少女赤足踏在上面跳舞。她的舞姿轻盈柔美,脚上银铃发出清脆声响,配合着岸边古琴的声音翩翩起舞。时而旋转,时而摇曳腰肢,虽然美艳但是眼神透露着冷漠和疏离,让人生不出半点邪念来。
见后面跟着的人脚步渐慢,带路的小厮笑着道:";姑娘,楼上雅间看的更清楚。世子还在楼上等着您呢。";
凌韵闻言加快了步子,目光却还在那跳舞的少女身上游走。她蒙着面纱,身材曼妙,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
雅间的门没有关,段之恒站在门口张望。他今天头戴金冠,穿的是一身玄青色袍服,腰间一根镶玉的腰带,显得他肩宽腰细,白面书生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灼眼的贵气。
";凌姑娘总算来了,让我们世子爷好等。";一个女声传来。
凌韵这才注意到窗边一道火红的倩影。
秦飞澜今日没有刻意打扮,脸上的倦容清晰可见,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斜睨着自己,里边流露的是满满的敌意。
凌韵装作没看见,恭敬地行了礼,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出门晚了。也不知道秦姑娘在这里,知道你在我就不带这么多女伴了。";
段之恒冲春桃点点头,在春桃回礼的时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个被挡得严严实实的玉柔。
";玉柔小姐也来了?";
";是,我厚着脸皮跟姐姐来见见世面。";
";是我疏忽了。我该给你也送张请帖的。";
“金大夫,你。哦不……现在该叫你段世子了。你怎么会想到喊我姐姐来诗会啊?我姐姐可是半点文墨不通。";
段之恒没有接话,倒是秦飞澜抬头将她打量了一遍道:";凌姑娘带这种货色来,是为了衬托你吗?";
玉柔脑子突然“嗡嗡嗡”一片喧嚣,脸上几乎红得能滴出血来。这是怎样的侮辱啊?她从小到大哪个不说她优秀?凌韵以前给她提鞋都不配,现在怎么在这个贱妇嘴里,自己反倒成了陪衬?
一日的委屈此刻都累积在一起化作泪水,玉柔的身子跟着摇摇晃晃,羸弱可怜的美人形象立刻树了起来。
段之恒到底还是男人,有些无措的站在门口,气氛颇为尴尬。
这时,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对不起,段兄,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