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涵远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已经将她看穿。
凌韵心虚,重新合上眼,假装没听见。
可这次季涵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任由她去,而是将她整个人捞到怀里,紧紧抱住。
他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声音低沉而温柔。
";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你不辞而别。我无论多么努力寻你都寻不到。醒来后我便睡不着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早点见到你。你知道刚才见到你那一刻,我有多高兴吗?";
听到这儿,凌韵霍地睁开眼,";因为一个梦,你便一早往回赶吗?雪天行路难,你不会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吧?";
";昨夜就出发了。本以为在你醒之前可以赶回来,还是耽搁了。";
季涵远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他喃喃道:";幸亏昨夜就动身了,不然现在就抱不到你了。";
凌韵打了个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从季涵远怀里钻了出来,紧张地打量他,果然发现他身上好几处衣裳都破损了。
";你路上是不是摔了?";她担忧道。
";是狼,我跑了,可惜你给我的驴没了。韵儿可会怪我?";季涵远神色从容,就像是在说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凌韵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她很清楚雪天遇到狼有多么危险。可这么危险的事,却从他嘴里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说了出来,一定是怕自己担心吧?
这么想着,凌韵心里就更不好受了。季涵远骑的那头驴,是庄达店里做驴肉锅子的食材,年迈体力差,其实并不适合骑乘。
是她临时决定让季涵远去凌家庄帮忙,连匹马都没舍得给他配,就这么从后厨把驴子牵给他了。
这一瞬,凌韵只觉得喉咙发紧,心里有万千对不起,却说不出口。
她抱紧了季涵远,依偎在他怀里,酸涩道:";驴不要紧,人没事最重要。";
季涵远手抚过她的头发,温声道:";我自知配不上你,但是你和晋王去云州,一定要带上我。
他固然有得力手下,比我更能保护你。但是冰夷不比云州,晋王的人更容易成为那些人的目标。陪你去寻岳父大人,还是我更合适。";
";你已经知道了?是春桃和你说了?";凌韵惊诧道。
";不是,是晋王的侍卫开阳同我说的。";季涵远实话是说。
这个开阳倒是看不出比连大哥话还多,不去学说书可惜了。
凌韵心里嘀咕了一句。便跟条泥鳅似的从季涵远怀里滑了出来,";你和我去冰夷,那你家人谁来看顾?";
";我已经将家里人托付给了路大哥。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等你我从冰夷回来之时,就是他和姐姐成亲之日。";
凌韵点点头,路安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季霜霜现在状态好了许多,确实和他十分相配。
说起季霜霜的病,也是好的突然。如果凌韵没记错,她就是从晋王闯进别院那天起,逐日渐好的。
开始是帮着季母做点简单的家务,后来在张大夫指导下学会了照顾伤患。
也不知是不是跟路安朝夕相处的原因,现在季霜霜看人的眼神一点也不呆滞了,总是带着羞怯。皮肤也愈发红润,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凌韵脸上不自觉浮现姨母笑,又问道:“季海他们三个和望舒,倒是可以托学堂的方夫子看顾。但是保佑和春桃没人照顾啊。
你别看春桃比我年纪还大一点,她心思单纯,人又善良,是非常容易上当受骗的。
保佑也是贪玩的年纪,指不定就要闯出祸来。我看她平常粘你,你还是留下吧,我也放心些。";
这次不等季涵远回答,车外的春桃已经把脑袋探了进来,";小姐,你就别拦着姑爷了。实话和你说了吧,开阳已经答应带上我和望舒了。如果姑爷也去,咱们就把保佑也带上。";
";不行!";
凌韵立马回绝。
";你还好说。望舒和保佑都只是孩子,咱们此去不是游山玩水,说不定还有危险。";
“有危险我就更要去了。虽然我不如路大哥那么厉害,但是关键时刻我会挺身而出的。要是有谁要伤害小姐你,那必须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春桃情绪激动。她撩开帘子,直接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到凌韵对面,";小姐你也不必多说了。春桃什么都听你的,唯独这次不行。你就当是王爷同意我们去的。";
季涵远眉毛一挑,附和道,";我也是王爷同意的。";
“可是……”
凌韵还想再继续劝说,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春桃掀开门帘,询问连富怎么回事,
";春桃姑娘,前面雪地里躺了个人。";连富牙齿打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
凌韵闻言,探头往外一瞧,果然看到前边雪地里仰面躺了个人,面色已经发青了。
";东家,要不要去看看?";连富声音都有些颤抖。
";虽然是大雪天,但不至于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这人出现在这里,实在可疑。可这是一条人命。";
凌韵直觉不对劲,她环顾四周,还是对连富道:";连大哥,换条道走。";
";啊?欸,好的。";
连富有些意外,还是拽着缰绳准备掉头。
";等等,我一个人下车去看看。";
季涵远于心不忍,便让凌韵他们先走。
凌韵还想劝他,他却已经翻身下了马车。
平时热闹的街道今日格外安静,凌韵听着雪地里季涵远“沙沙沙”的脚步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多久,季涵远走到了那人跟前。他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还活着。";
只听他话音刚落,暗处便跑出来几个扛着农具的汉子,一边跑一边喊:";粮食留下!";
连富受到惊吓,下意识就将鞭子抽到了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扬起蹄子便朝人群冲了过去。
";救命啊!";
这一嗓子是连富嚎的。
此时的他已经吓破了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缰绳被他扔到了一旁。连富捂着眼睛,跟一尊木雕似的随着马车摆动。
顿时,马车里乱成了一锅粥。凌韵和春桃在马车里滚成了汤圆,没坚持一息,便都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好在雪厚,又落在马车后面,两人一点伤没有。
那几个劫粮的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看到马车朝自己这边飞奔而来,连躲避都忘了,瘫倒在原地不住尖叫。
";啊!";
随着春桃一声暴喝,马车速度突然变缓。
";春桃姑娘,好大的力气!";
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屋顶上飞掠而来。
";开阳!快控制住马车。";凌韵虽然被春桃这蛮力惊到,还是冷静下来喊了一嗓子。
开阳冲她颔首,一息便落在了连富身旁。就见他抓住缰绳在掌上挽了两圈,竭力往后一拉,又吹了一声口哨,那发狂的马终于是停了下来。
";小姐,你快去看看姑爷吧。我没事。";春桃扶着马车,累得直喘粗气。
季涵远连忙回应道:";我们没事。";
与此同时,马蹄声响起。不远处雪地扬起一片低低的白雾,一队人马匆匆赶来。
等那群劫粮的汉子反应过来已经被包围了。
“留两个人等孙县令来拿人,我们先走。”
晋王今日身着黑色铠甲,一脸肃杀之色。他肩膀宽阔,腰窄腿长,头发高高束起,目若寒星,倒是显出往日不常见的皇家气派来。
在季涵远的注视下,凌韵被他拉上了马。
";王爷,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凌韵扭了一下,想要从马上下来。
";去云州。";
";这么急吗?";
";芙香给玉衡来信了,三天后,冰夷会有五百人的队伍来抢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