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刘七是如何后悔此前的所作所为,站在山上淋雨的兄弟几人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就准备沿着下山的路回家。
山上的风呼呼地刮着,像刀子般割着皮肤。
中年男人年纪最小的弟弟已经在这寒风中站了好几个小时,双腿冻得麻木,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这个时候,他的脑中就开始不断地回放吉祥饭店的一道道美食,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大哥手上提着的篮子上。
那里面装着刚刚祭祀完的贡品,明明因为放凉了没有什么香味存留,却还是勾得他直咽口水。
终于,弟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哥,这贡品现在能吃点不?”
大哥抬头看了看天色,点头说道:“行,贡品祭拜完了就能吃,老祖宗享用过了,咱吃也没啥忌讳。”
得到了大哥的许可,弟弟如获大赦,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从烤乳猪身上卸下一个猪脚,直接塞进嘴里。
他大口嚼了起来,急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没嚼几口,他的动作就渐渐僵硬下来,眼睛瞪得滚圆,满脸惊愕。
“这猪脚根本没有味道!” 弟弟有些迷茫,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中年男人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眉头紧皱,说道:“不可能啊,这烤乳猪做得那么香,怎么会没味道?”
弟弟疑惑地看着大哥,问道:“你咋这么肯定?”
中年男人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其实…… 之前上山的时候,我实在馋得慌,就偷吃了一小块猪耳朵,那味道可香了,所以我才说肯定有味道。”
此话一出,兄弟几人瞬间面面相觑。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先谴责大哥那薄弱的定力,居然在祭祀前就偷吃贡品,还是该先震惊于这贡品此刻失去味道的诡异事实。
山间的风依旧呼啸着,吹得人心里发寒,今天的夜晚似乎黑得很快,清明节的雨,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淅淅沥沥地下着。
七八点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吉祥饭店门口,龙一正专注地拿着抹布擦拭着店外的玻璃,玻璃上留下的水痕清晰地映出他专注的面容。
正当龙一擦得认真,余光就看见平日里总喜欢待在后厨的霁祥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今天身了一件深色的卫衣,袖子的一边挽了上去,看起来年轻地像个男大。
龙一看到霁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恭敬地问道:“主子,今天需不需要提前关门?”
霁祥的视线在不远处那被雨雾模糊的街道某处一顿,眯了眯眼,轻轻摇头:“今晚需要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把窗帘放下吧。”
说罢,他转身再次走进店内,只留下龙一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霁祥却没有窝回自己的舒适区,而是坐在了靠近前台的位置上,撑着下巴虚虚地凝视着半开的店门。
时间一晃过去了四个小时,见霁祥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龙二等人也静静地等在原地。
终于,在十一点到来的那一刻,饭店的门缓缓被推开,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两道虚影悄然现身,他们今日特意做了伪装,身着普通的黑袍与白衣,却依旧难掩周身那股冷峻的气息。
谢必安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诡异笑容,与他同行的‘人’面色漆黑,眼神幽冷,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们踏入店中,脚步轻盈,近乎是飘着前行。
径直来到霁祥,微微附身,压低声音,恭敬地问好:“府君。”
霁祥点头示意,神色平静,像是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
说罢,两人便飘然而起,朝着楼上走去。
随着黑白无常的出现,原本在饭店外徘徊的鬼差小鬼们,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一时间,店内鬼影攒动。
这些鬼魂们形态各异,有的面容狰狞,有的身形飘忽,但他们的表情却是相当一致。
他们的到来让饭店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龙二站在一旁,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上露出一抹被迫加班的苦笑。
他抬起手,轻轻扶了扶额头,暗自感慨,原来老板所说的特殊客人,看来今天是要通宵了。
霁祥做‘冷菜’的速度比热菜快很多,再加上提前做足了准备,猴急地不成形状的小鬼们很快便吃上了地府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亲手烹饪的丧饭。
白无常率先打破沉默,他那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眸闪烁着幽光,感慨道:“范兄,咱们可算寻到府君了,这一路,着实不易。”
黑无常微微点头,粗粝的嗓音带着几分庆幸:“若不是顺着刘七后辈的纸灰轨迹,还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白无常嘴角勾起一抹微恼的弧度,接着说道:
“说起这事儿,都怪西街那些个执行任务的鬼差,在阴间整日夸耀府君做的饭菜,闹得鬼尽皆知。”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惆怅,“谁料想百年前每回述职的好日子,那时候,还能经常吃到府君准备的吃食,那味道,至今难忘。”
黑无常想起往昔,也不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那可真是阴间少有的美事。”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如今再次寻到府君,可一定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口福。”
白无常轻笑一声,“我怎么听说那蓝仙长私自下界寻找府君被天上那位罚了五个月的俸禄?”
“不是面壁思过六月吗?”
……
而正在被二鬼蛐蛐的蓝采和憋屈地蜷缩在小像之中。
陈玄和玄风道长背一人骑着一头骡子从道观一路远行赶到北街小镇。
看着街道两边紧闭着门窗的建筑,陈玄有些怀疑地挠了挠头:“师傅……您确定是这里吗?”
玄风挑眉:“你小子连师傅都敢质疑了?”
“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根本没有人开店的,就算有,现在应该也关门了吧?”
“你要知道,不单是我想来,这一趟更是有仙翁钦点,特意掷圣杯托我们前来一同就餐。”
玄风坐在骡子上骄傲地昂头挺胸,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带神仙出来玩,说出来都能吹一辈子牛了。
他恨不得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能看见神牌上的字。
蓝采和附身其中尴尬地捂着眼睛,又不好现身明说,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