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垂帘下,贾琏悠闲仰卧。
感受到秦可卿看过来,他不急不慌地照着那帘子弹了一下。帘子簌簌颤动,秦可卿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宝玉不知这屋子床底下已经藏了人,一门心思只想离开这屋子。
秦可卿无奈道,“那宝叔便往我屋里去吧。”
秦可卿的屋子便在这上房的北墙后的倒座小抱厦内,与这边便也只隔着一堵墙。贾琏将耳朵贴在墙上,也能隐隐约约听见那边的说话声。
宝玉过了那边屋子去,张口说的便是“好香”!
贾琏心下便一动,再结合原书里说宝玉就是在秦可卿的屋子里梦见警幻仙子,然后与警幻仙子的妹子可卿行了儿女之事……
莫非原书里,秦可卿故意在贾母面前主动要求服侍贾宝玉午睡,然后将宝玉引进她的卧房,利用了那香,与宝玉行了那周公之礼,也为的是跟宝玉要一个有贾家正统血脉的孩子?!
这么想来,贾琏心下更有了些懊恼,于是故意轻轻咳嗽一声。
那边厢,宝玉未曾留神,可是秦可卿却吓得一哆嗦!
她赶忙亲手拉开纱衾,摆好鸳枕。
宝玉的嬷嬷们上前服侍着宝玉躺下,各自散去。
宝玉的几个大丫鬟袭人、媚人、晴雯等按例要留在外间伺候,以备宝玉睡中口渴之类。
秦可卿慌乱地瞟一眼上房那边,唯恐被袭人她们发现了贾琏的存在,于是笑道,“宝叔可睡下了。几位姐姐不如随我到廊下歇息吧,也免得再吵醒了宝叔。”
这毕竟是人家秦可卿的屋子,袭人等也只好客随主便,出门到了北边廊下坐着。
袭人还知趣道:“宝玉今儿吃了酒,恐怕是要多睡一会子才醒。小蓉大奶奶便请自去忙吧,没的跟我们一起候着他,又不知要候几个时辰。”
秦可卿便笑,“那就劳烦你们了,我先去了。”
秦可卿又特地吩咐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的,说:“宝二爷在此处午睡,自有宝二爷身边的姐姐们伺候着,你们谁都不准往屋里来,免得扰了宝二爷好睡。”
吩咐完了,她自己忙往过了转过南边上房这边来。
走进内间,她亲手关了房门,然后小心翼翼走到床边,蹲下,“……是琏叔么?”
贾琏淘气心起,冷不防伸手,隔着垂帘将秦可卿也拉进了床下去。
秦可卿惊呼一声,急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虽不甘心,却也只能半推半就。
那处空间本就狭窄,两人挤在一处,便更是别无空隙。
贾琏在秦可卿脖颈间吸气,果然是那晚梦里的甜香味儿!
贾琏如此,秦可卿如何不明白那晚的真相已是被贾琏给发现了!
窘迫又尴尬,秦可卿只能缩在贾琏怀里,轻声哽咽,“琏叔既已发现真相,我已无地自容。只求琏叔饶我这一回……”
她本就生得袅娜多情,这般缩在他怀里哽咽,就更叫人加倍心疼。
贾琏叹息一声,“只为了要个孩子?”
秦可卿用力点头,“我自知厚颜无耻,可是我却已是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我父亲只是工部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儿,如今年纪大了,仕途已是走到了尽头,再没有升迁的希望。”
“本想着若能如此致仕也就罢了,偏他管的工程里总有权贵趁机捞钱,然后将烂摊子丢给他去。如今新君登基,颇有要查旧日亏空的意思,我父亲便每日惴惴难安,生怕那些旧账终被翻出来,最后都变成他的罪过。那他这一辈子,就白活了。”
“我父亲便一门心思想寻个靠山。因早年为东府修缮宅邸,我父亲与我们这边老爷结识。我父亲便时常过来走动,只想求一点荫蔽。后来老爷辞官去了道观,换成我公爹当家。”
“我父亲眼见年纪日大,便生了一点心思,想着我好歹生就些许姿色,若能被哪位爷们儿看中收了房,便是为侍妾也好,总能借此关系谋求庇护。”
“我父亲这便时常带着我一起来这边。说来也是老天可怜见儿,恰好太太病重,听了和尚道士的话,说需要冲喜。小蓉大爷年岁正好,可是他打小儿却不喜欢女孩儿,于是并未订下亲事,只好临时寻一个女孩儿来成婚。我父亲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我推了出来。”
“……可是琏叔你也懂的,我新婚之夜就知道我与小蓉大爷怕是没有将来。可是为了父亲,我却不可以被休弃,我需要在府里留下来。我便费尽了心思,将我的卧房装点得如温柔乡一般。可是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却发现小蓉大爷依旧故我,我实在不可能与他有孩子。”
“公爹含蓄默许,允许我另外寻贾府正统血脉的子弟,只要我怀上有贾府血脉的孩子,就允许我继续留下来……小蓉大爷也帮我的忙,找了小蔷二爷来;还有族学里的瑞大爷也闻风而来。”
“可是琏叔,你可明白,我纵然如此不堪,可心中也还有自己一点点尊严。我便拒绝小蔷二爷,更严词拒绝了瑞大爷……我想自己寻一个人。”
秦可卿说到此处,已是哽咽得浑身颤抖。
“那次跟凤哥儿一起见了琏叔,我便生了一个奢念,想要一个琏叔的孩子……”
“我知道我忒不要脸,明知道凤哥儿心系琏叔,我竟然还生出这样的心思。可是除了琏叔之外,我确实不想与其他任何人……我只能利用帮凤哥儿的机会,先给自己留了方便。”
“那晚,是我用了香,让琏叔沉睡。我趁机先来与琏叔相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我才又叫凤哥儿进来的。”
秦可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对不起凤哥儿,也对不起琏叔。”
“我只觉自己不配做人,竟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我不敢叫凤哥儿知晓,更不敢叫琏叔知道,所以我才偷偷地跑开,事后极力遮掩。”
她柔弱的身子,颤抖着贴在贾琏怀中。
“我已经将实情尽数说出,我知道琏叔必定已经厌憎我了。我不敢求琏叔体谅我的处境,我只求琏叔好歹替我守口如瓶,保全一回我与小蓉大爷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