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兴带的人冲进来,开始打砸。
「露小缝」里的掌柜和伙计原本就是之前那个老店里全盘留下的,当初那个店也是被冷子兴挤兑倒的,于是一见冷子兴竟然又带人来砸店,便都激了,纷纷抄家伙、拎板凳,出去对抗。
那边厢,花自芳早早将消息传到了贾琏耳边。
不过贾琏听完了消息,也没做什么,依旧悠然自得地斜倚在炕上扒拉着算盘珠子玩儿。
赵天栋都有点紧张了,赶忙问,“二爷,不想辙么?那可是古董店,每砸一下,那都得碎得稀里哗啦的。”
贾琏听得乐,抬眼瞟赵天栋,“「露小缝」里还剩什么了?”
赵天栋想了想,“原本没剩什么了,过年前都卖光了,就剩下四壁的空架子。”
“要是这么着的话,他们带人去砸倒也不怕。”
赵天栋瞟一眼贾琏,“可问题是,二爷后来不又让花掌柜补货了么?那全砸碎了,不也是有本钱?”
贾琏笑眯眯又道,“爷叫花自芳去补的货,又都是什么?”
赵天栋闷头答:“就是把「花满楼」那匹次货给摆上了呗。”
“我当时还不明白呢,二爷为何说着每样儿货就只要一个,可是却明明叫花自芳在窑口里做了两匹,而且还是一批好的,一批次的呢?”
贾琏眨眨眼,“你再想想。”
赵天栋望着贾琏,猛然脑仁儿里某处一亮:“……因为,次货被砸了也不心疼!”
“原本那批好货,被人捧着银子卖了高价,全卖光了;后头摆上这批次货,莫非二爷就是等着人来砸的,然后叫他们按着好货的原价来赔?”
贾琏这才轻笑,给赵天栋脑门儿拍了一下:“既明白了,就去办事吧。”
“叫「露小缝」的掌柜正正经经去顺天府报官。这天子脚下,适逢年下,光天化日之下打砸商铺,人证物证俱在,顺天府最喜欢判这样的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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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花自芳,叫他别出面儿。他是咱们连锁铺子的总掌柜,身份金贵着呢。叫「露小缝」的分号掌柜出面递状子就好。”
“得嘞,我这就去。”赵天栋麻溜儿出门,交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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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贾琏闲来无事,溜达到王熙凤院子。
正好瞧见周瑞家的正堆了满脸的笑,在王熙凤面前回事儿呢。
瞧见贾琏进来,周瑞家的不由闭了嘴,眼角瞟着贾琏,略微有些防备。
贾琏在王熙凤的炕上斜倚着躺下,瞧周瑞家的那样儿,便笑,“哟,我来的不巧。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贾琏这还是头一回主动往王熙凤的院子里来,王熙凤正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呢,怎会因为一个周瑞家的就让他走?
王熙凤也顾不得仪态,自己直接从坐褥上跪起来,隔着炕桌将贾琏给摁住了,“你是来瞧我的,凭什么看她在这儿,你就走了。”
王熙凤说着瞪了周瑞家的一眼,“话又说回来,她就是个婆子,你可是咱们未来的家主。又哪有因为奴才,赶走主子的道理?”
周瑞家的听王熙凤这么说,臊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给贾琏鞠躬,“琏二爷千万别这么说,这真折煞奴才们了。”
贾琏“嗤”了一声,便又歪回炕上,“行,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在这儿眯会儿。”
贾琏就这么斜倚在面前,长眸微阖,风流浸骨。王熙凤看着他,心就砰砰跳个不停。
偏周瑞家的还在,王熙凤不耐烦地催她,“究竟怎么一回事,你紧着说完,我还有旁的事呢。”
周瑞家的哭丧着脸嘀嘀咕咕,“就是我那女婿,昨儿因与人吃了酒,脑子不清醒,这便砸了一间铺子。叫人家告到官府里。”
王熙凤皱眉头,“哪么点子事儿,也值当你大年下的跟我哭丧着脸?最简单的法儿,他砸了什么就叫他作价赔点银子就是了。你那女婿在古董行做了这么些年,你也不用瞒我,他手里攒下的银子必定不少,这么点儿不至于拿不出!”
周瑞家的忙道:“哎哟,凤姑娘真是一言道破,我也是那么跟我闺女说的。哪么点子事儿啊,还值当我进来卖个老脸,凤姑娘求情?砸了人家东西,赔银子也就是了。”
周瑞家的瞄王熙凤的神色,“……可是这不巧了么,因被人家告状,官府就查他的身份。这一查边查出了毛病来,说他来历不明,得递解回乡。”
王熙凤听了也是柳眉高挑:“你女婿来历不明?”
王熙凤惊诧诧打量周瑞家的,“怎么个来历不明法儿?他既是来历不明的,你都敢把自己闺女嫁给他?你这还是不是亲妈啊?”
周瑞家的又是被臊得满面通红,“他只不是京城人士,手里经营的古董可能又有些来路不正的,于是这才被判个来历不明。”
王熙凤却冷笑,“你少唬我!他纵不是京城人士,可他是个行商的,京城里也不是不允许外地商人进京行商。”
“别说商人了,便是流民,也并非不能留下。只需向官府报备,在本地有恒产本业的,都准予寄居流寓地。你女婿既是正经商人,本地又有生意,更将一家子都迁到京里来,还娶了你闺女……他都符合啊,怎地叫「来历不明」了?”
王熙凤何等犀利,问得周瑞家的满口苦涩,不知如何应对。
王熙凤便冷笑:“依我看,怕你是有瞒着太太和我的事儿没说吧?”
“他既是古董行的,偏又被官府判了个「来历不明」,难不成他原本有前科,竟是个挖坟盗墓的不成?”
周瑞家的登时惊得双膝跪倒在地,“凤姑娘……原本这事儿,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只以为他是个正经的古董商人,又能办事,太太那边的事物他也都能承接,这才将闺女许配给了他。”
“哪成想,他竟有这些过往,我们一家子也都是被他蒙在鼓里了呀。”
王熙凤见周瑞家的跪在脚边,心里倒有些痛快。
因为不肯嫁贾珠,她与王夫人的姑侄情分有些损伤,这个周瑞家的既是王夫人的陪房,王熙凤打周瑞家的脸,便也等于是小小报复了王夫人一回。
王熙凤得意了,便淡淡一笑,“周姐姐快起来吧,你是太太的陪房,你这么着,我倒不好意思。”
“咳,就算是来历不明,又是哪么大点子事儿,也值当你跪我。简单,等回头我叫个人去走一趟,这事也就完了。”
贾琏听到这儿,还闭着眼,却轻笑一声,“怎么就完了?到时候这事儿是算在你们王家头上,还是算在我们贾家头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