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破了。
草原大营,炸了锅。
羊整只烤,牛整头炖,酒坛子成堆摆上,连萨满都被请出来跳大神,敲着鼓咧着嘴,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胡乱唱着什么祖宗显灵、草原护佑的神神叨叨话。
篝火烧得正旺,油脂滴在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香味飘得十里外都能闻到。
几百号粗胳膊粗腿的汉子围着火堆蹦跶,左手揪着羊腿,右手提着酒坛子,喝一口,啃一口,吼一句。
“干了干了!太原都给咱们平了,今儿不喝个三天三夜对得起谁啊!”
“哈哈哈哈!痛快!陛下说往哪打,咱们就往哪冲,洛阳那破地方,也早晚是咱们的马场子!”
“说得好!中原的酒,中原的娘们儿,都等着咱们呢,哥几个先给自己热热身!”
一帮人顿时跟炸了窝似的,纷纷举杯乱吼。
“干了干了!”
“敬陛下!”
“敬洛阳的娘们儿!”
“哈哈哈哈!”
酒碗磕在一起,叮叮当当,跟敲锣打鼓似的,几口酒下肚,脸全红了,嗓门也跟着拔高。
有人喝高了,抱着羊腿就跳舞,围着篝火转圈,嘴里喊着:“太原的羊不香!洛阳的娘们香!”
另一个人不服,端着酒坛子追着骂:“放屁!还是草原的羊香,娘们儿就得喝完酒再说!”
又有人吹起了骨笛,一群人跟着节奏哼哼哈哈,跳得跟踩了牛粪似的乱七八糟,反正甩开膀子疯起来就完事儿。
酒喝多了的直接躺地上,拿酒坛子当枕头,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念叨着:“洛阳,洛阳,等我……”
整个营帐里热气腾腾,酒香、肉香、汗味混在一块,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出老远。
在这夜幕下,五万草原汉子喝到断片,闹到上头。
只要有人喊一句“洛阳”,立马有人接一句“端了它!”
气氛彻底拉满,一帮猛子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就差立马跨马冲过去把皇宫抬走。
唯独拔汗古不开心。
拔汉古十分不开心!
坐在角落里,抱着个酒坛子,死命灌酒。
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连笑都笑不出来。
他冷眼扫了一圈,心里骂了无数遍。
这帮蠢货,笑屁呢?
以前,他才是草原老大。
论资格,他是大汗,谁敢在他面前先动筷子?
论座位,他坐主位,谁敢比他高半个头?
但现在呢?
呵。
李怀恩端着酒杯坐主位,左手边是军机大臣,右手边是谋士头目。
他拔汗古呢?
屁颠屁颠坐次席,跟个跟班似的,还得假笑着点头。
以前,这场合自己喝头杯,现在倒好,排队排到第六个。
连酒都变味儿了。
拔汗古越想越气,酒灌得越来越猛。
可又不敢发作,憋得肚子跟鼓似的。
正喝着。
李怀恩举起酒杯,扫了一圈满脸通红的大汉们,嘴角挂着笑。
“诸位国公。”
他晃晃杯子,酒香四溢。
“再过三天,我们一同南下太原。”
“走,看看中原风光!”
“朕亲自带队,让你们好好开开眼!”
话音刚落,席下一阵哄笑。
“陛下威武!”
“早就想去了!”
这时,最能吹的那位铁憨憨国公,噌地站起来,抄起酒坛子往桌上一磕。
“陛下!”
“俺们早想尝尝中原小娘们儿了!”
“你说啥时候走,俺先把马鞭磨亮!”
“到时候咱带着兄弟们一冲,武周?吐蕃?”
“管他个屁!”
“谁拦路,俺第一个把他撂倒!”
满场顿时炸了窝。
“哈哈哈!”
“对对对!”
“早听说中原娘们儿又白又嫩,哪像咱草原这帮糙货!”
“走咯!太原不醉不归!”
“老子一天不下马,光骑着转!”
酒碗乱磕,桌子拍得啪啪响。
几个喝高的,干脆骑上凳子当马,围着篝火来回乱晃,嘴里哼哼唧唧唱着跑调的歌。
李怀恩举着酒杯,微微眯眼,笑意不减。
“三日后出发。”
“山河给你们看。”
“人,给你们留。”
说完,他喝下一口,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心想:等进了太原,谁敢乱动,脑袋全拧下来。
这时候,角落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国公皱着眉头,慢悠悠地开口。
“陛下……”
“咱们这都去了,那部落咋办?”
“俺那帮小子,一个比一个皮,没个头儿压着,保准闹腾。”
旁边几个也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
“人都空了,草场咋整?”
李怀恩一边慢慢搅着酒,一边笑眯眯地看过去。
“无妨。”
“朕留下万名精锐守军,看家护院。”
“你们尽管安心玩,后方稳得很。”
说完,举杯示意。
闹呢?厚礼谢,留你们在后头?你以为你是谁?带走一个算一个,省得背后给我点火。全得听话。
拔汗古窝在一边,脸上带笑,心里骂娘。
“呵,守军?”
“看家护院?”
“怕不是看着俺们部落,怕俺跑了吧!”
但脸上还是得陪笑。
“陛下英明!”
“哈哈,陛下万岁!”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是苦的,心更苦。
这顿酒局,除了嘴上叫好,拔汗古一句真话都不敢说。
只能硬撑着跟着笑。
笑得牙疼,笑得心凉。
于是,一场大迁徙就这么定了。
三日后,全体国公、部落首领,带着嫡系人马,直奔太原。
名义上是游玩观光,赏花看景。
实际上呢,李怀恩要的就是——
带走所有威胁,把草原一锅端。
这场酒宴,一直喝到半夜。
篝火烧得噼啪响,酒坛子倒了一地,羊骨头扔得到处都是。
拔汗古抱着个酒坛子,整个人瘫在席子上,脸红得像煮熟的羊头,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
“陛下……陛下……”
他嘴里嘀咕着,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草原……草原可是咱的……迟早……哼……”
话没说完,脑袋一歪,直接趴桌上呼噜起来。
可谁都没发现,就在他嘴上骂着“陛下”的时候,心里竟也开始觉得——
“陛下”这俩字……喊得还挺顺口。
以前他做大汗的时候,哪儿把这词放眼里?
结果现在倒好,骂着骂着,竟习惯了。
睡梦里,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
“陛……下……”
跟真心似的,喊得温柔极了。
旁边的亲卫听得直乐,低声嘀咕:“国丈是真醉了……”
然后给他盖了件毯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拔汗古呼噜声渐起,满脸红光,梦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中原的小娘们喝酒。
三日后,草原大军整装待发。
马蹄声震天,旌旗猎猎。
这次出行,注定要让洛阳听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