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医生说话做事,向来极有分寸。
他一直秉持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友好原则。
但这次针对江旭的问题,他难得直白了一回。
面对他的质疑,千池没有恼恕,也没有发脾气,他仅是微微蹙起了眉头,耐心地解释:
“他过去的身份信息,的确还是个谜,我亲自去查过,直到现在,也还没查出来什么,他自己也很想弄明白,可惜没任何进展,不过,”他话锋一转,接着说:
“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的确是失忆了,这点不是装的,我陪他去医院检查过多次,医生亲自跟我说的检查结果。”
“而且他绝不会是你说的那样,怀揣着某种目的来接近我,如果那晚我没有救下他,他早就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怀有目的?从前我不管,我所认识的,是现在的江旭,他的身手摆在这儿,甚至他身上还有很多的潜力,有待发掘,他是个值得冒险一用的人才。”
姚医生听了千池的解释,仍是难以接受,他这么草率地把一个身份存疑的人招进来,虽然他跟于星一样,都很相信千池的判断,但在他看来,这不是相信千池,就能妥协的小事,他继续说:
“你这想法是不错,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他那未知的身份,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对吗,把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响的炸弹,带在身边,就算我们能理解,王碌那边,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他那边,我会去说,这你不用操心。”
千池站直了些,整个人也跟着正经认真了许多。
姚医生见他一副铁了心要留下江旭,油盐不进的样儿,有些急了,戳了一下韩鹏的胳膊,示意他说几句。
每次跟千池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他能问能拉拢的,就只有韩队,因为他年纪大,为人比之于星和李长生他俩,相对要稳重靠谱得多,遇事有着相对公正的判断。
通过旁观千池和姚医生刚才的对话,韩队已经大致了解了,两人的分歧点在哪里,他思索了一下,开口调解:
“我之前没接触那位江旭,对他不甚了解,不敢随意断言什么,但姚医生担心的点也没错,他是为了咱们团队的安危考虑,既然你认为,他是个值得冒险吸纳的人才,那不如咱们折中一下,如果有任务,先不让他参与,平时的单,可以多让他参与一下,一来可以让他熟悉一下,公司的业务,二来大家也能趁机,看看他的本领和可塑性,怎么样?”
他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需要保密的任务,先不让江旭参与,王碌那边也好交代,千池那头压力也会小得多,而姚医生的担忧,也能减少一些。
“等到将来哪天,他的表现能过了姚医生这关,那你们现在的矛盾,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行,我觉得韩队说得有道理,”姚医生先点了头,对韩队的话表示赞同。
千池也无异议,本来江旭那边,他的话就留有余地,没有具体地说“任务”的事。
现在,江旭算是名正言顺地,正式加入了布谷鸟。
当晚江旭在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宿舍里休息,宿舍设计得很常人性化,虽然是单间,但面积大小适中,该有的配置一应俱全,生活方便舒适。
下午于星特地给他搬来了一台电脑,说是他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可以打打游戏。
不仅如此,于星还专门给他推荐、下载了好几款热门游戏,说有任何不清楚的就去问他。
千池就住隔壁,他晚上训练回来后,特地过来看看。
敲门进来后,他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四处打量了一眼,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这里每个人的房间都是同样的配置,多余无用的装饰一概没有,完全是按照简洁实用来设计的。
“怎么样,住得还习惯么?”
“嗯,挺好的。你,不冷吗?”
江旭见他穿得单薄,忍不住问。
“不冷,刚从训练室过来,身上还蒸腾着一股热气儿没散完呢。”
千池不以为意地说。
他刚剧烈运动完,这么冷的天,他身上就只穿了件背心,外面套了件普通的t恤,跟换了件抓绒睡衣的江旭,形成鲜明对比,靠近了,能看到他的短发全被汗水给打湿了。
“那你进来坐,我去给你倒杯水,”江旭热情地说。
在千池面前,他没了白天时,见到姚医生他们几位的拘谨,就还跟在家里似的,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要显得轻松随意许多。
“我一身臭汗,不合适,我就过来看看,说两句就走,不坐了。”
江旭得知他马上便要走,略有些失望地点点头,转身去给他倒了杯热水端过来。
他初来乍到,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同事里除了姚医生有点高冷外,其余人都很热情,尤其是于星,对他特别好,但他最熟悉的人,还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大半年的千池。
所以他打从心底希望,千池能多留上一会儿,哪怕是跟他多说会儿话也好。
千池刚运动过,是有些渴,看到递到眼面前的水,他不客气地接过喝了,然后才说:
“你今天刚来,给你个缓冲的时间,你知道的,咱们的工作性质,需要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从明天开始,特殊情况除外,每天的锻炼量都要跟上,大家都是自觉完成的,你前期不熟悉,可以先跟着我。”
“好,我知道了,”江旭点点头,然后好奇地问,“那个,我能问一下,特殊情况是?”
千池放下喝完的水杯,杯底碰上玄关的大理石台面,发出了清脆的一声,不算响,在正常范围,但江旭听见这声响,一错神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惹千池生气了。
细想一下,他刚才那话,听着有打听清楚特殊情况后,好躲懒的嫌疑。
江旭面色一炯,垂下了眼睫,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无措。
千池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这人还挺好玩儿,一会儿看起来已经充分适应了新环境,一会儿又冒出股说不清的别扭劲,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伤了病了,下不了床的那种,或者是工作上的劳动强度,已经可以抵得上平时的锻炼量了,还有,需要长时间出差,条件不允许时,这些都属于特殊情况。”
末了,他又笑嘻嘻地强调了一遍:
“全看个人自觉,我不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