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知晓家中有人正翘首以盼,等待着自己的回归,又或许是宫尚角心里清楚,郑家骤然叛变,而自己却未能有所察觉、及时上报,就算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恐怕依旧是难逃执刃召见、问责在即的结果。
为了不让身处宫门的宫明商和宫远徵为自己挡灾,替自己受过,再听见什么不像样的风言风语,平白遭人欺凌……
总之,宫尚角在接到宫明商的书信后,几乎是顷刻间便改了主意,立时下令车队停止前行,命整队返程。
也幸好今次出行,该办的事早已办齐,该去拜访的人也基本都见全了,即便还剩下些鸡毛蒜皮般的琐碎小事,各个据点的负责人也都能自行料理妥当,无需他亲自过问。
思来想去,既无什么遗漏之处,也无什么后顾之忧,一行人自然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朝宫门赶去。
就这样不辞辛劳地日夜兼程,赶了整整两日,宫尚角终于如愿,成功率领角宫出行办差的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旧尘山谷。
而这一日,宫远徵因着哥哥的归来同样是心潮澎湃、兴奋不已、彻夜难眠,是以早早地便准备起来了。
他先是在徵宫内好生梳洗了一番,特意换上了一身宫明商命绣娘为他赶制的新衣,而后扎发、系小铃铛、佩戴抹额……周全又细致地直将自己打扮成清爽干练、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一切准备就绪后,宫远徵再转道去商宫。
给姐姐展示了这一身装扮,知会宫明商一声后,宫远徵这才按着哥哥信上预估的时间,提前赶至山门处,想要在此守候,好第一时间迎接辛苦归家的宫尚角。
至于宫明商,却是不与他同行的。
姐弟二人的分工不同。
每每宫尚角归家,宫远徵总是积极踊跃、负责亲迎的那一个。
而宫明商,她虽然也期待宫尚角的归来,却并不会过分执着地非要跟远徵争这个先。
她为人细致又妥帖,索性便退而求其次,主动揽过到角宫指点江山、安排细务的职责——替宫尚角提前打点好角宫诸事,好叫他舟车劳顿之余,返家之后,能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合乎心意的饭食,再惬意地休息半日,以去一去他那通身难消的疲乏劳累之感。
也因此,宫明商是不必像宫远徵那样,紧赶慢赶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错过了,便没能及时接到人。
她大可比宫远徵慢上许多,也只需略快宫尚角一步即可。
毕竟,宫尚角每次归来,总要先拜见过执刃,通禀一下宫外的江湖局势,无锋有什么新动态、大动作以及新近得来的诸多密信情报后,复又安排完角宫出行车队的一应事宜——运送回来的货物应当卸在哪一处,各宫物资又应该如何调配分发,谁急谁又可缓……
直至一切事毕,宫尚角这才能略松一口气,也才能有那个闲情逸致,脱去警惕提防的外皮,转而在宫明商和宫远徵的陪伴下,开始慢慢休整自身。
……
时间还早,宫明商暂且还不急着动身,于是悠悠然地送走了自从得知哥哥将要归来的消息后,便既欣喜又心焦的宫远徵。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弟弟远去的身影,唇角微翘,颇有几分感慨道:“这么些年了,远徵还是这样,满腔热忱,一如往昔。”
看着是长大了,性情也更坚毅了,对敌也变得愈发狠辣了。
可是许多时候,宫明商总觉得远徵还是当年那个委屈兮兮、可怜巴巴的小家伙——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光阴如何变迁,他依旧保持着本心,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也还跟往日一样,总是争着抢着要去做迎接哥哥的第一人,也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值得争抢的,叫他念念不忘这许多年。
青玉听她话里话外既像是欣慰,欣慰于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竟这样懂事贴心,兼又秉性纯良,知道要接辛苦已久的哥哥归家,多年来亦不曾有所更改,又像是捎带了些许醋意,闻起来有些微微发酸——可仔细一看,竟不是在醋自己的心上人对弟弟有多么好,反而是在醋自己的宝贝弟弟仿佛更加喜欢宫尚角这个哥哥,不由暗自发笑。
青玉强压着喉咙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意,嘴上则安抚着这位稍稍有些吃醋的姐姐,只说:“角公子不在宫门时,徵公子还不是时时刻刻都粘着你,寸步亦不肯离?”
宫远徵就是这样一个黏人的孩子。
只是宫尚角待在宫门的时候少之又少,而宫明商陪伴他的时间又实在太多,更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宫门,总在宫远徵的视线范围之内,相较之下,这才显得宫远徵对宫尚角的归来异常期待罢了。
但若要论他对哥哥姐姐的喜爱程度,那大抵是不相上下的,并无高低之分。
说罢,青玉终究是抑制不住自己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笑意,于是趁机揶揄地笑出声来:“徵公子赤子之心,依恋兄姐而已,这你也要吃味,还是与角公子争风吃醋?”
未免有些滑稽可笑了。
见宫明商嗔怪地斜了她一眼,青玉总算不再作怪,而是渐渐镇静下来,她再想了想,这回便真诚恳切了许多,“不过,徵公子到底是你教导长大的,确实也有几分像你——爱恨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