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韩府设宴,余大人只是个不显眼的文官,自不在邀请之列。
但因着姻亲之故,余夫人陪同儿媳回娘家,也在情理之中,奈何韩姌不愿,加之母女俩许久没有见着面,私底下有不少悄悄话要说。
韩姌这胎已经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她便不讨没趣,只嘱咐丫鬟青蓝好好照看主子,主仆两人便出了门。
谁知她开开心心的跟主子回来,不料竟碰到驻军闯入韩府后院,青蓝六神无主,瑟缩在韩姌身后,哪里有护主的心切?
入目都是女眷呼喊逃窜的身影,还有常常以知州夫人自得的韩夫人,竟期期艾艾的跪一个不知名的副将,接下来的事情她有些记不清楚。
年长的大夫把了把脉,冲着李小苗一通责怪,“母体之前就已经出现胎气不稳的情况,之后为何还如此大意?怎么出了这么多血,才把人送来?
孩子保不住了,以老夫的本事,倒能保住大人一命,今后再想有孕怕难了。”
“小姐!”青蓝又惊又怕的跪在床边,脸上都是泪水。
香菱气结,她可是知道,这韩大小姐以前没少找主子的麻烦,这次若不是主子心善送医,也只会一尸两命。
李小苗冲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当以产妇为重,看大夫的反应,韩姌这胎恐难保住。
香菱生气的瞪了青蓝一眼,也不知道帮她们分辩几句。
话说余夫人正跟身边的赵嬷嬷闲聊,听人来报韩府被南和州驻军团团围住。
有那胆大的百姓,冒着被伤的风险,看到韩大人众目睽睽之下,被押入了府衙大牢。
余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这说的有鼻子有眼,谁敢拿一州长官做这种谈资?是嫌自己命长?
“这姐夫在图谋什么事,竟然调动了驻军。”她吓的心慌,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他们余府。
“夫人,这时候想再多都没用,赶紧把少夫人接回来才是。”赵嬷嬷站一边提醒。
“对,对对,她还怀着身孕。”余夫人如梦初醒,实在是这个消息过于骇人,她一时接受不了。
刚想吩咐下去安排车马,院子还没出呢,又有婆子来报:“夫人,少夫人流产,如今人在州府医署。”
余夫人倒退两步差点跌倒,幸好有赵嬷嬷扶着,才稳住身子。
“夫人?”赵嬷嬷担忧的关心。
“无妨,我们去医署。”余夫人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自己就越不能慌。
“你可知是谁传过来的消息?”
“小的听门房说,是明霞郡主府的侍卫。”婆子一边看夫人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回,自己今天只是替李娘子当差,不想遇到了两件大大的坏事。
余夫人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余府欠了明霞郡主人情,今后得想办法还上。
韩府后院,姜副将为人正直,也给了韩府家眷体面,并没有将众人下狱,而是聚在一个院子里圈禁,等待三位钦差大人定夺。
“夫人,妾不想死啊!”
王姨娘一身高腰明艳的粉色襦裙,缀着石榴花样,把她纤细的腰肢显露无疑,外面是大红色披帛,慌乱间也不知去了哪里。
本来精致的桃花妆,也被流不完的眼泪糊花了。
“胡说!谁说我们要被砍头了?”韩夫人已经从慌乱中整理好情绪,她开始慢慢梳理自家处境。
最重要的女儿嫁入娘家,纵是韩府倒了,也不会过于苛责她。
自家老爷她最明白不过,就是爱财了些,草菅人命的事做的不多,要不是贪赃金额巨大,这宋钦差也不会揪着不放。
如此最多落个砍头的下场,这些年夫妻间的那些情分,也被消耗殆尽,她只是空有知州夫人的名分。
她们这一应家眷,就算被波及,也不至于会死,就算不幸被流放,说句大不敬的,现在的皇上已过壮年,过不了几年新帝登位大赦天下,她们又可以回到京城。
理清头绪,她心下稍安,直到有可能面临死亡的时候,才真切想活。
王姨娘一听不用死,她立即擦干了眼泪,肚子适时响起“咕噜”声。
“小孩,也给我一块点心吃,饿死了。”听到咀嚼声打眼一看,见韩少杰手里拿着一块芙蓉糕,正往嘴里塞。
她进府几年,也得到了一些宠爱,就是难以有孕,平日看到韩家独苗眼里就冒火。
韩少杰立即把剩下的点心全部塞到嘴里,“没有了,这是姨娘给我留的最后一块。”
王姨娘只觉得是韩少杰骗她,对着周姨娘的身子上手,期许对方还有夹带。
“不要欺负我小娘!”小男子汉把周姨娘护在身后,不料被王姨娘一把推开。
“王金花!”
这是王姨娘以前的名字,没入府前她在戏班子唱戏,有一次恰好被请进府来表演,被韩仁相中,纳进了府里。
后来她嫌弃这名字太土,韩仁给她重新起了个大家闺秀的名字——王雅琴,仿佛换名如新生。
再听“王金花”,过往的不堪被毫不留情的撕下,加上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她如一头隐隐待发的豹子,向着周姨娘扑去。
周氏见儿子被欺负,再淡定不了,与迎上来的女人厮打一起。
韩少杰立马从地上爬起,对着王姨娘胳膊上的软肉就是一口。
王姨娘当即“啊”了一声,周氏见他得到了教训,便也松了手。
近半年没有周姨娘分宠,她很是恃宠而骄,想欺负对方就欺负一下。
“夫人,您给妾评评理。”
王姨娘像以往般告状,说着梨花带雨的撸起衣袖,一个明显的带血牙印嵌在白皙的玉臂上。
韩少杰害怕的依偎周氏,周氏摸了摸他的头。
“你也是活该,跟一个孩子抢吃食。”
说到饭食,她们被关在这里大半天,也不见人有送吃食,她殷殷盼着娘家能来人看一看。
“娘,我冷。”
“跟姨娘再靠近一些。”
韩夫人也不禁拢拢臂膀,不由苦笑,一朝成为阶下囚,吃饱穿暖能成问题,哪还有做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