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兔冲付光火,威胁似的,发出嘶嘶的叫声。
它对付光火的威胁,落在后者眼中,看着不但没有一丝危险,反倒看着颇为可爱。
付光火故作生气,冷哼一声。
他假模假样,抓两下西施兔的脑袋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
兔子眼含愤怒,感觉被戏耍了,就动了真格,张嘴就咬向付光火的虎口。
付光火脸色骤然变冷。
他伸手主动迎上这个他眼中的小东西,错开它张开的兔嘴,反手抓住它的长耳朵,毫不迟疑,把它重重地砸到面前的玻璃窗上。
那利索的动作,像是擦完脏东西的卫生纸,被给扔了出去似的。
嘭!
一声闷响,从那宽大的落地窗上溢出。
西施兔因为吃痛,而发出吱吱的惨叫声。
付光火听着惨叫声,眼角流露出变态的愉悦。
“小兔子乖乖,不可以咬人哟!”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地上的兔子。
面色冰冷,言语却很是温柔。
付光火起身,端起酒杯,把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窗边,西施兔蜷缩身体,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吃痛,还是恐惧。
付光火走到在西施兔身前,脚尖伸到它的肚皮下,用力一挑,把兔子给挑飞了起来。
空中的西施兔,像一个气球。
他伸手抓住西施兔的耳朵,重新搂在怀里,宠爱地为它顺着毛。
他这一副爱怜的模样,与刚才的凶狠与冷漠,完全判若两人。
付光火一手搂住兔子,另一手把拉上那薄薄的落地窗窗帘。
窗帘中,穿插游走的金线,弯弯绕绕中,构成了一副与窗户等大的符咒。
“小兔子啊,长夜漫漫,我们两个接着聊,但是你可要乖乖的唷,不能再任性啊!”
付光火抓住西施兔的耳朵,注视着它的眼睛,言语轻柔如春风。
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像一副面具,试图遮盖那从骨子里流露出的疯狂和阴毒。
西施兔眼睛深处的人性化愤怒,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动物的惊慌与本能的求生渴求。
在属于人的意识消退后,这里只剩下一只模样可爱的西施兔。
兔子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在灯光下泛着水光,看着让人忍不住去疼爱它。
“李家的种,都不能小看呢,真狡猾!
可是,你即便窥探到我的秘密,又能如何呢?
你呀你,天真又可爱!
是不是还想着你口中的英雄老爹,突然踹开门来,大喊一声,女儿,父亲来救你了!
哈哈哈哈....
要记得啊,你一定要记得,要时刻记得啊,你——
只不过是一个情妇生的杂种!
在李家,你作为人的时候,都不如你作为人偶兔有分量!
你得感谢我!
若非,我把你做成人偶兔,这辈子你都不可能知道葬仙山是什么样子!”
付光火说罢,伸手轻轻弹了弹西施兔的小肚子,然后把它给关进了笼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回头看了看房间墙上挂着的那张透露着旧气的油画肖像,不由得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兔笼。
他看过一本叫生命册的小说,里面有个梅村的角色,很美,兜兜转转,成了一个画家的模特。
墙上那幅油画肖像,据说就是她。
因为有这个故事,当时付光火就把这幅画给买了下来,当然一并买下来的,还有那个卖画的女人。
她讲了这故事,当然也得让她成为故事里的人!
付家家传,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法术,就是可以把人的魂魄,给绣进一幅画里。
白秀山的“秀”,另一层意思是“绣”。
近百年来,也就付光火成了这么一次,后面无论如何都没有人再成功过。
没了这个“绣”的能力,白秀山在一帮子吃人的黑仙会里,那就是没了虎牙的病猫。
此时,付光火也没管人偶兔没有人的意识,而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他只想说下去。
他也只有在这个自己缝缝补补的小窝里,才有这个勇气。
走出这扇门,他都必须是李家那个软骨头的舅舅。
黑仙会,属于白秀山付家的那块肉,被众人你一口我一口吃了。
此时,意犹未尽。
那些人嘴角的残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刚好可以用付家人的硬骨头,来磨磨牙,或者剔剔牙缝。
付光火转过身,背对着兔笼,望着落地窗外的黑夜,自顾说道:
“傻姑娘,你可长点心吧!
在外面养情妇的男人,无论如何标榜自我,都不可能是英雄,狗熊都算不上!
其实吧,我原本没打算谋划你,可是,你啊,不懂得收敛藏拙......
啧啧啧!
你说起李末时,那一副仰望英雄的样子,我看着就反胃。
他李末是什么成色,我比你清楚,那就是头种猪!
种猪的野种,还摆谱,秀什么狗屁优越感!”
啐!
付光火转身,朝兔笼吐了一口口水。
西施兔在笼子里自顾嚼着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摆放兔笼的桌子后面,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一个委角墩式的铜镀金迎手钟。
表针走动的哒哒声与那沙沙声,放大了周围的安静。
付光火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显那么大声。
额头青筋暴起的付光火,呼吸显得有些粗重,但是依旧想要说下去。
他握紧拳头,声音压得低低的,继续说道:
“不怕告诉你!我亲自写剧本,用一年多的时间,在仙源农场做手脚,暗中搭这么大一个台子,又是种续命种,又是天祭,请你和那小子上来演这么一出戏,可不是为了李家你那个的大姐......”
付光火说着到此处,突然卡顿,停了下来。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再讲下去了。
要小心隔墙有耳。
可是,他完全忘了,这栋楼的上下四层,都被他给买下了。
空无一人,要是有什么东西,那也只能是死他手里的,那些人的亡魂。
然而,内心深处,那个被他亲手困住的“付家小子”,他可不同意。
他在奋力冲撞着那个牢笼,用疯狂去控诉他已经承受不住那么多所谓的秘密。
秘密越多,牢笼的空间被挤压的越多。
现在,那个笼子里的“付家小子”,快没有了蜷缩的空间。
冷静与疯狂,在付光火脸上你来我往。
脸上汗水中抖动的面部肌肉,仿佛下面有很多的虫子在涌动,某个瞬间就会冲出来。
“啊——”
付光火暴走,疯狂地打砸着房间里的一切。
巨大的落地窗,在这黑夜里,像是一块电影荧幕,里面放映着属于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在房间里。
或停或走,或蹦或跳。
或挥舞双手,或紧握双拳。
或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或躺在地上蜷缩身体。
或站在原地,双手合十朝空中喃喃自语,似是在祈祷。
......
嘟嘟!
嘟嘟!
嘟嘟...
一片狼藉之中,响起一阵有节奏的电话铃声。
咕咚!
咕咚!
付光火反复吞咽自己的口水,深呼吸几次,这才走到电话前,弯腰捡起它。
“妹啊,仙荼那边是不是没有效果?”
付光火声音,疲惫中透露着沙哑,言语间充斥关心。
“哥,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天祭是不是结束了,仙荼那边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你想的办法真好,续命种续命,天祭加强这个作用!”
付圆圆话中,难以掩盖自己的激动。
这边的付光火,另一只手放在兔笼上,脸上慢慢浮现冷笑,说道:
“二妹啊,这不是我的法子。我是从白秀山废弃祖屋刨出来的石碑上看到的,咳咳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付光火说着,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或是,咳嗽的太过于用力,呼吸显得急促而粗重,像是破风箱,呼呼作响。
等付光火从咳嗽中缓过来,付圆圆说道:“哥!白秀山...你...你多注意身体,仙荼这边也见好了,你就别绷着了。好好休息休息,命...身体好,一切才好。”
听着妹妹那边遮遮掩掩的话,付光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没有感情地应道:“嗯!”
“只是葬仙山的圆圆喽!”
付光火重重叹口气,随即嗤笑一声。
前面还嘲笑兔子的天真,而扭头自己这边却也在天真地奢求什么。
他从地上扒拉出来一件宽大的袍子,穿在身上,拎着兔笼,走出了这个房子。
仙源市的这个星海小区,是比较偏僻的,距离市中心很远。
付光火拎着兔笼,走出小区,一路上都没遇到几个人。
在小区的最北面,是一片非常大的荒地,继续往北,就郊区,之后就出了城市。
这片荒地,原本是仙源市仙源师范大学的新校区。
可惜,刚奠基完,就停工了。
老领导进去了,新领导没有钱,新校区就这么摆在这里,任由它长了草。
他能在星海小区,能轻轻松松地买那么多套的房子,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年的机遇没了。
他这么大方的接盘侠啊,谁遇到了不痛快的把房子卖给他。
付光火打开笼子,拽着耳朵,把西施兔从里面给揪了出来。
“走你!”
扔垃圾似的,付光火把兔子扔进一片荒草之中。
天祭时,要是把这只人偶兔给祭了,从天门飞出的宝贝,大概率,会坠落在自己外甥女附近。
可是,他没让它死。
光头和矮子,被他代替人偶兔给祭了。
以他对天祭规律的了解,那宝贝大概率会去找这两个人的血亲。
而那些人,早就被他给做成人畜,圈养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