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叶祈安都想为陈涟这一番话鼓掌了。
他本是想为难一下邓吝的,却不料这陈涟有够给力的。
他这番话,点的不止邓吝以及同他一起同流合污的贪官,还有那些尚存良知,却无能为力只能装鸵鸟的官员。
“吾看邓爱卿既然主动向户部提起拨款,那便将铁盐的税收和拨款重新纳回户部,也好能为邓爱卿分担几分劳碌。”
邓吝神色一变,他好不容易才费了一番功夫将盐铁的征收独立出来,叶祈安这一提,他上哪捞油水去,无疑是要断他翅膀。
他在心里肉痛的不行:“皇上,臣身体硬朗…不用如此体谅…”
“对了,今年距离年底还有一段时日,那便一并算上吧,账本还得劳烦邓爱卿好好对对,莫要出了差错才行。”
这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邓吝顶着一张肥肉纵横的脸红了又白、 白了又红,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如果还没有别的事,那众爱卿就先行退朝吧,内阁齐阁老、礼部尚书江载州留步。”
乌泱泱的一片官员按次序行礼退朝。
只不过他们的心里就不如表面的那般平静,今天此事一出,新帝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软弱,看来今后这局势并不太平。
已经有不少私交甚好的官员,相互约着小叙,分析分析下当下的格局。
邓吝吃了个大跟头,下了朝打定主意要去太后那告状。
今晚京城夜里,也怕是会有不少人睡不着觉了。
*太和殿
“拜见皇上。”
“快快请坐。”
叶祈安快步上前,将已过古稀的齐阁老扶了起来。
说起来,内阁之权早已名存实亡,保留着四大学士的名号,实则是安置勋贵元老的闲职。
而叶祈安之所以留下这两人,是因为先帝驾崩前,三年一举的科举考试,已经进行了一半。
齐阁老资历深厚,曾经担任过国子监的讲师,而后更是被指认为太子帝师。
齐阁老打量着叶祈安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模样,眼底闪过离几分欣慰,在见到他过于苍白的神色时,眉头微皱:“皇上是否在燕云边境受了暗疾?”
“切莫讳病忌医…”
说起来,当初齐阁老也算是教导过叶祈安的,当时他是真喜欢这个学生,对其多有照顾。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仅是惋叹其天赋和才华…
当时的叶祈安亦有所感,一直十分敬重齐阁老。
“你如今年轻,更不能仗着身体乱来……&*#@”
只不过上了年纪的终究会多几分唠叨,见齐阁老说起来要说个没完了,江载州赶紧打断他。
“老师…皇上留我们来,应该是要商讨科举之事吧?”
江家属于朝廷世家,江载州幼时曾入宫伴读,当然伴的不是叶祈安,是当时的太子。
他称呼齐阁老为老师,而不是官职,一来表明自己对齐阁老的亲近,二来则是向叶祈安表明自己念旧情。
算起来,当初在宫里,太子喜怒无常,两人那几分交情还不浅。
可以说叶祈安对江家示好不一定有用,但江载州,他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人。
比起陈涟的风骨有过而无不及。
最重要的是,江载州是本次科举的主科考官。
“皇上可是想换科考题目?”
叶祈安微一点头:“是也不是,有一件事,需要江爱卿去办。”
面对着上一任风光霁月的状元郎,叶祈安这一声爱卿就喊的真情实感多了。
……
“若此事为真,关系重大,”江载州神色凝重,“微臣定严防死守,不负所望。”
叶祈安点了点,转而扯起了其他话题,嘴角几分苦笑:“真是世事难料,我之前从未想过会以这种身份再与老师和载舟见面。”
“若没有你们,我怕是只会更加的孤立无援。”
当年叶祈安前去军营,除了静妃外,江载州是唯一一个来饯行的。
齐阁老一顿,摸了摸胡子,找了个机会先行告退,把空间留给他们。
江载州抬眸扫过昔日友人熟悉的面容,思绪回到临行前的那一晚。
清风徐徐,吹拂着岸边的柳树枝条。
叶祈安一向和心里压着事的他不同。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策马,身姿挺拔,玄色长发用红色发呆束起,眼里满是笑意:“载州莫要伤心,待我凯旋,可要听到你金榜题名的消息,到那时,邀请来我的封地游玩,不能拒绝啊。”
江载州压下眼底的惊艳,也笑了:“好,一言为定。”
他们都是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臣子是不能选择君主的,甚至连性命都不能完全属于自己。
后来,他金榜题名,因为家里的关系和他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归顺为太子一派,对祈安在军营里的处境,多少也知晓些。
担忧之心往起,然而两人之间通的信件里,叶祈安却从未提起,银钩铁画的字迹贺他折得桂枝,祝他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燕云之战,边境战的艰辛,甚至节节败退,有被击退之意;而太子在忙着和三皇子相互算计,京城高官沉溺在繁荣的幻象中纵情享乐。
说实话,三皇子逼宫那一晚,听到玉石俱焚的消息,他的内心居然松了一口气。
叶祈安有些好奇:007,既然江载州和原主之间有这么深的感情,他的结果如何?
007:他是原主手中最值得信任的人,主动揽过变法新政的主持人,一旦触及到根本利益,那些百年世家自然不会放过他。
007:最后变法失败,一贬再贬,在你驾崩安王上位后,江家…满门抄斩。
叶祈安听罢后垂下眼眸,亲手替眼前人斟了一杯酒,像之前两人无数次煮酒论道一样。
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落得往日的下场。
江载州一愣,他想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嘉奖,让他能站在自己选择的君主身边。
思极此,他问道:“那卫大将军…”
毕竟从古至今,兵权才是说话的资本。
“无妨,可信。”叶祈安回道,要不然那高太后何苦这样步步后退。
-皇宫西部,慈宁宫
高太后正在仔细的给眼前的植株修剪枝条。
“太后娘娘,邓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咔嚓’
一朵将将待放的花苞掉落了下来。
高太后眼都没抬:“不见。”
“是,可若是皇上一登基就如此动作,以后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高太后继续修剪:“邓吝敛财无数,他当初从太仓司分权本就是先斩后奏,还要哀家擦屁股,你看他这些年偷吃了多少好处?”
高太后的微眯起,带起眼周的细纹,至于叶祈安,要是不懂得乖乖听话,大不了再换一个。
“小厨房不是还温着食补,给皇帝送一份过去。”末了,高太后的手一顿,“给静太妃也送一份去,毕竟教出这么一个好儿子。”
“是。”